好懸沒睡著。見馮慎也是一臉茫然,弘智忙上前道:“方丈怕是累著了,貧僧先帶二位施主出去吧!”
“善哉。”老僧微笑著合上二目,當下不再言語。
魯班頭像得了特赦,從地上爬起來,飛也似地奔將出去。馮慎見狀,也衝老僧一禮,同弘智出得塔來。
站在塔外,魯班頭拼命地晃著腦袋。“要了親命了!被那老和尚聒噪得頭更暈了!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老弟你聽懂了沒?”
“慚愧,”馮慎搖頭道,“方丈禪語精深玄妙,究竟所指何意,我一時也無法參透。”
“大和尚你呢?”魯班頭轉頭道,“你是他徒弟,總該聽得明白吧?”
“呵呵,”弘智窘然笑了笑,“其實二位施主俱為多慮了……”
馮魯一怔,同問道:“這話怎麼講?”
弘智朝身後看了看,欲言又止:“事關方丈……貧僧按理是不該說……”
“你這和尚好不爽利,”魯班頭急道,“總說些半截話教人焦躁!”
“好好,貧僧直說就是,”弘智賠笑道,“想必二位也能瞧得出來,我們方丈酷嗜佛法,平素裡但逢閒暇,便會一頭扎進藏經閣中痴研經卷。趕上有說經論典機會,更是一發不可收,若不攔著,能自言自語個沒完。唉……說他是走火入魔,也不為過啊。”
“還有這等症候?”魯班頭道:“怪不得總感覺他講話雲山霧罩的……你們沒給他找個大夫瞧瞧嗎?”
弘智搖手道:“方丈非是患疾,實因精誠過甚,何須用什麼大夫?以他的自身修為,再假以時日,想來足可化解心魔。”
魯班頭道:“難怪他要閉關潛修,原來是要靜養啊。”
“呵呵”,弘智笑笑,又道,“那接下來二位如何打算?”
馮慎接言道:“我等叨擾多時,是該告辭了。”
“那好,”弘智點點頭,“貧僧也不留二位施主用膳了,省得魯班頭嫌那齋飯寡淡。”
“嘿,”魯班頭笑罵道,“你這和尚還挺記仇,臨了也不忘擠對老子一把。”
“呵呵,”弘智亦笑道,“開個玩笑罷了,班頭可別拿怪。哦,那貧僧送送二位吧,請!”
弘智說完,便引著馮魯沿來路返回。
待回到不佛殿前,殿中已空無一人,那些修塑的黃衣僧人,想必是停工用齋去了。其時殘陽僅餘一線,遙將塔影拖得更為細長,影尖處凹凸層環,應是塔剎上的相輪所致。
見天色不早,馮慎也不欲逗留,只低頭瞄了一眼,復又前行。
約杯茶光景,三人已至廟門。馮慎回身一拱,道:“弘智師父請留步,我等就此別過。”
弘智關切道:“這天色已晚,山道愈發的難行,要不貧僧再送上一程?”
“不必了,”魯班頭大手一揮,“我們有馬拴在半山,仗著馬匹腳力,能在天黑透前下得山去。”
弘智又問道:“二位不欲夤夜回京吧?落腳之處找好了嗎?”
“夜路是不趕了,”魯班頭看了看馮慎,笑道,“姓婁的他們八成還在地裡收著莊稼,實在不行,我們哥倆兒就去縣衙打上頓秋風!”
“阿彌陀佛,”弘智道,“既有婁師爺接應,那貧僧也便放心了。”
“多承師父掛懷,”馮慎再揖致謝,“魯大哥,我們這便走吧?”
魯班頭一拍腦袋,“老弟你再稍等片刻,走之前我還得辦件事!”
馮慎與弘智俱是一愣,“何事?”
魯班頭二話不說,徑自走到門口那株鐵核桃樹下,鉚足力氣,向那樹幹使勁兒踹去。
第十七章 橫夭虎疫
經魯班頭奮力一踹,那樹冠也跟著晃顫起來,隨著啪啪幾聲輕響,又震下兩三枚青核桃。
弘智大惑不解,“班頭何苦跟這株老樹過不去?莫非是惱它之前曾落果砸人?”
“老子才沒那麼閒”,魯班頭將青核桃一一拾起,入懷中揣好。“帶幾個回去誆誆我那夥手下,嘿嘿,看他們瞧不瞧得出這是核桃。”
弘智哭笑不得,“班頭還真是個爛漫脾性啊。”
馮慎深知魯班頭為人,當下也不多話,只是會心一哂。
“行了,”魯班頭撲了撲手,道:“大和尚你回吧,我們哥倆兒這便下山去!”
“恕貧僧不遠送了,山路崎嶇,二位施主多加小心。”
馮魯點點頭,轉身離去。弘智目送良久,直至瞧不見二人身影,這才慢慢回到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