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的奪嫡之爭不管暗流多麼洶湧,明面上的爭端其實都是從天旭十六年初,荀瀅慘死宮中開始的。而在那之後的一年多里,朝廷上下變動的官員何止數百,丟官降職都不算什麼,奪爵抄家甚至『性』命不保的公卿高門就有數十家。
如今荀澈的意思,自然是這個巨大的『亂』局要提前開始。
相比起這樣的大事,那些什麼前世今生的關係,你我稱呼之間的含義,真的就是微不足道。
俞菱心經過前世的那許多風波,早已對京中的形勢關係爛熟於心,他這樣一點,大概就有了數,同時也有些擔心。縱然荀澈知盡前生事,可他的對手畢竟是現在仍舊煊赫非凡的朱貴妃以及吳王魏王兩位皇子。
即便荀澈有所動作搶佔先機,但對方也不是傻子,更不是死的,同樣會見招拆招、因勢制宜。就像是她如今家中的格局已經因著她的改變而翻天覆地,朝廷的格局肯定也更會迅速變化,與前世再不相同。
想到這裡,俞菱心還是暫時拋開了那些其他的微妙心思,低聲回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保重,時移世易的,人家也是會變化的。”
她溫柔的聲音還是與以前完全一樣,荀澈心裡彷彿飲了一盞蜜,他就知道,他的慧君就是這樣的,總是會很快地分辨大局裡的輕重,然後就一心都為別人著想了。
“放心吧。”荀澈笑笑,雖然很是戀戀不捨,但也知道時間確實差不多了,當下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遞了過去,“我會留意的。只要你這邊不出事,我就沒有什麼分心的了。”
俞菱心遲疑著接了過來:“這是什麼?”
“小東西而已。”荀澈的目光又在她臉上飛快一掃,心下難得地躊躇了片刻。然而看著俞菱心此刻的澄澈目光,到底還是不敢冒進,只能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心頭的那點小火苗,向後退了半步,“我先走了。”
這樣帶了一點點隱忍與剋制的眼神,有些像是欲言又止,俞菱心再次感到了滿滿的熟悉。
她前世裡其實見過多次了,只是每每問起,荀澈都直接換了話題。她想著大約是朝廷上的事情心煩,多說無益,也就不再問了。然而這次重見,她似乎察覺出了點別的意味……
時過午後,來景福寺做祭禮的人家們便紛紛啟程回京了。俞家人看著俞菱心的心緒明顯比來時要舒暢許多,都暗暗有些放心。果然出來散散是好的,尤其是靜室裡走走靜靜,大姑娘這幾日的鬱郁之『色』也發散開去,終於重新又是那個笑意盈盈的模樣了。
俞菱心倒沒留意家人的這些想法,她登上回程馬車的時候心裡只有一個疑問:那小盒子裡到底是什麼呢?
回到家中,俞菱心梳洗更衣之後便打發了甘『露』去找白果,名義上是說要看看白果會打哪幾種絛子,就打幾條過來備用。實際上自然是要單獨一人的時候,才好開啟那小錦盒。
盒子裡放著兩枚一寸半長的小發卡,扁平的髮針是精金打造,半指來寬,而髮卡的尾端則是鑲嵌著兩朵小小的玉雕菱花。整個花苞才指甲蓋大小,但花瓣花蕊皆是用溫潤至極的羊脂白玉細雕而成,精美無比。
俞菱心的名字裡帶了一個菱字,一直也都偏愛菱花紋樣,只是首飾上頭做菱花形狀的不多,此時見著這樣精美的髮飾,也是十分喜歡,拿著反覆看了幾回,『摸』著便覺得金髮針的底部好像有些暗紋。
翻過來對著燈燭仔細一看,居然刻著極小的四個蠅頭小字:吾妻慧君。
而問出口的人自然是俞伯晟,臉上剛剛緩和了些的神情又凝重起來。俞正杉年齡雖然不大,但素來聰明,有的時候便是調皮,也不會將這樣的事情信口胡說。
“杉哥兒你這是說什麼呢?”俞老太太也反應過來,尤其她比俞伯晟更清楚地知道齊氏這些日子以來的折騰,“誰跟你說的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