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那會是多麼容易的事情!
即便是現在,那縷神識也想殺死陳長生。
陳長生還什麼都不知道。他的識海現在已經起了無數風雨,狂風暴雨之下是漸漸蔓延向天邊的血色。但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點,只是覺得有些恍惚。
幸運的是,她坐在他的對面——無論陳長生是或不是那個人,這終究是她的事,她不允許別的任何人觸碰,哪怕對陳長生下手的是她自己的養的那條狗。
是的,就在海底那縷神識隨海水蕩起來的瞬間,她就知道了這縷神識是誰種在陳長生的識海里的,因為那道血腥味太清楚,太刺鼻。
她伸手進碗裡蘸了些茶水。
陳長生恍惚間覺得回到了很久以前,當時她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寫了一個冰字,幫助他找到了北新橋,從而找到了黑龍。
但這一次她不是要寫字。
她指尖輕彈,一滴茶水落在了陳長生的眉心上。
嗤的一聲,那滴茶水化作一道白煙,消失無蹤。
陳長生只覺得識海里嗡的一聲,就這樣昏了過去。
……
……
就在那滴茶水落在陳長生眉心的同時,北兵馬司衚衕的那座府邸裡,一個茶杯落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周通的手僵在空中,臉色異常蒼白,彷彿在極短的時間裡得了一場重病。然後他的手顫抖了起來,緊接著,他的整個身體都擅抖了起來,那件大紅色的官袍因為顫抖表面微曲,像極了被風拂過的血海。
先前那一刻,他沏了一碗很好的黑茶,待放到溫度合宜時,正準備端起來飲,不料識海里忽然間生出一道極其劇烈的痛意。
那道痛意是如此的真實,彷彿有誰用一把滿是鐵鏽的小刀刺進他的腦髓深處,即便是他,都無法承受這道痛意,手指一鬆便讓茶碗跌落在了地上。
也就是與痛苦打了半輩子交道的他,這時候還能坐在椅子裡,雖然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如患惡疾,至少沒有昏厥過去。
就在識海生痛的那一瞬間,周通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日在海棠花開的小院裡,他藉著周獄的陰森威壓,不惜耗損心血,施展手段,在陳長生的識海深處隱匿了一縷神識。
大紅袍不愧是最詭異的意識類攻擊手段,這件事情,他竟做得悄無聲息,無論陳長生還是唐三十六都沒有發現。
但再強大、詭異的意識攻擊,終究也要受到某種限制,周通的大紅袍不可能讓他無時無刻都能查知到陳長生識海里的情形,更像是一個探子,隱藏在敵後深處的草原裡,將看到的一切記錄下來,待以後周通收回那縷神識時,便能知道陳長生最近這些天遇到過什麼事情,什麼人。
當然,那縷像遊騎兵一樣的神識,在某些特殊的時刻,也可以向敵營裡的將軍發起自殺式的攻擊。
這也是周通準備好的手段,他想把陳長生的生死控制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然而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這縷神識竟然被人發現了,而且被對方直接抹滅!
那縷神識被抹滅,直接反噬到他的識海里,讓他受了極重的傷。
是誰?是誰能夠發現那縷隱藏在陳長生識海深處的神識?又是誰有這樣的大神通,居然能夠如此輕而易舉地破掉自己的大紅袍?
周通的臉色很蒼白,眼睛裡佈滿是血絲,震驚而且不解,帶著一道寒意想道:難道是教宗?
這世間能夠看破他的大紅袍秘法的人很少,在京都也只有寥寥數人,教宗當然在其中。只是他專門為了瞞過教宗的眼睛,做了相應的安排,教宗又是如何能夠看破的?
……
……
陳長生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竟是伏在石桌上睡著了。
他抬頭望去,只見那位中年婦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石桌上的茶壺與茶杯已經消失無蹤,黑羊也不在了。百草園裡的夜林還是那般幽美,到處響著昆蟲歡快的鳴叫。
這裡靜美的彷彿夢境,他覺得自己先前彷彿真的做了一場夢。
他沒有在池塘畔遇到那位中年婦人,也沒有隨她來百草園,沒有對坐喝茶。
他下意識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發現觸手處有些微溼微涼。
他收回手指看了一眼,無法確信就是那滴茶水。
只是那種微溼微涼的感覺特別好,由眉間沁入心脾,讓他覺得清爽無比。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輕鬆了很多,也清醒了很多,彷彿身體被什麼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