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有道路,被暴雨打溼後更是泥濘難行,再加上本來就有禁制存在,是誰能夠來到這裡?
灌木被壓倒,泥土濺飛,餘人從裡面爬了出來。
這半夜時間,他一直在天書陵裡艱難地攀爬,手上與身上到處都綻開的裂口,血水與泥水混在一處,看著極為慘淡。
來到了天書陵頂,餘人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陳長生抱著一個美麗的婦人。不知為何,他覺得那名婦人很是危險,張著嘴,滿臉焦慮,啊啊叫著衝了過去,想要把陳長生拉開,把他護到自己的身後。
然而,當他一瘸一拐來到陳長生身前時,卻停下了。
因為他覺得那個美麗的婦人有些眼熟。而且她臉色蒼白,像他一樣渾身是血,看著很是可憐。
餘人的醫術很高明,宅心仁厚,在西寧鎮以及遊歷天下的兩年裡,時常替那些沒錢治病的窮苦人診治,確認師弟沒有事,他下意識裡便想要替那名婦人治病,下一刻卻發現,這個婦人早就已經沒有救了。
這是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餘人從灌木叢裡渾身是血地爬出來時,陳長生很吃驚,因為他沒有想到,師兄原來一直都在天書陵裡,然後他很感動,因為他知道師兄肯定是聽到自己的聲音後來救自己,接著他很愧疚,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愧疚。
天海聖後看著那名又瘸又瞎的年輕道士,微微挑眉,不知是喜還是驚還是別種情者。
“這……就是你師兄。”
“是的。”陳長生望向餘人,說道:“師兄,這是你的母親。”
餘人怔住了,看著他懷裡那個美麗的婦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或者是因為,他本來就說不出什麼。
天海聖後看著陳長生說道:“那麼,你究竟是誰呢?”
“我不知道。”陳長生微惘說道:“我原先以為自己是您的兒子,結果不是。”
天海聖後說道:“做我的兒子很丟臉嗎?”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如果能做您的兒子,應該是很驕傲的事情吧?”
“一個呆,一個傻,真是……”
天海聖後看了眼陳長生,又看了眼餘人。
最後,她看了眼還在夜穹裡散播著無盡光輝的夜空,說道:“但朕終究是有了兩個兒子。”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很是淡然平靜,又有極濃烈的嘲弄意味,總之非常複雜。
說完這句話,她就沒有再說話了。
看完陳長生和餘人還有星空,她就沒有再看別的了,比如這個世界。
她閉上了眼睛。
……
……
陳長生感覺到懷裡的她沒了呼吸,感覺到了神魂的去了,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彷彿也失了魂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才艱難地轉過頭,望向餘人說道:“她……是聖後孃娘……師兄你……的親生母親。”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說的如此艱難過,斷斷續續。
他剛把這句話說完,就哭了起來。
他抱著天海聖後的遺體,哭著說道:“師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餘人也開始流淚,對他不停地比劃著手式,也表達著歉意。
陳長生不停地哭著,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餘人不停地哭著,比劃著對不起。
陳長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師兄說對不起。
餘人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師弟說對不起。
如果仔細去分析,這份帶著悲痛的歉意,自然有道理,只不過這時候,說不清楚。
或者,只是因為這個世界很對不起他們,而他們卻無處尋找道理。
……
……
雨早就停了。
不管是暴雨還是天地感應而落下的微雨,都已經停了。
太陽還沒有完全躍出地平線,雲海卻已經開始發光。
東方天欲曉。
教宗沒有壓制自己的傷勢,回到了離宮。
無窮碧揹著重傷將死的夫君離開了京都。
商行舟從洛陽城來到了天書陵前。
大周朝廷很多大臣、羽林軍與城防司的軍隊,還有國教的勢力,都已經來到了天書陵前。
蓮海已然消散無蹤,人海如潮,包圍著天書陵。
天海承武帶著忠於自己的部屬,也來到了神道下方,他的神情很是漠然,毫無悲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