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魔法師不知為何竟然嘆了口氣,“長得很像你父親。”
女孩睜大了眼睛。“我的父親?”她極小聲地問,“你認識他?……他是誰?”
大概沒有人不認識那位公爵大人,無論那些人是對他恨得咬牙切齒,還是懷念他帶來的好處,他總歸是在帝國的歷史裡刻下了深深的一道痕跡。可唯獨他自己的女兒並不知道這一點。
也許這樣更好。她不叫凱特琳娜·弗利斯莫蘭,她只是凱茜·瑪爾塔。凱茜只是個普通的女孩,沒人比托馬斯更清楚了。
“那就是我們邀請你來做客的原因。不過很遺憾,我沒有時間和你解釋了,親愛的——也沒有必要。托馬斯,”他朝自己的學徒擺擺手,“拿出你的匕首,上前來。”
於是他在凱茜的注視下抽出腰間的牛皮鞘中那把自己的匕首。他竭力用眼神安撫她,暗示她自己不會真的傷害她。然而女孩大概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她尖叫起來,眼睛裡又充滿了淚水。
而在老師面前,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停下,求求你,托馬斯!你說過你不會傷害我的!”
“讓她安靜。”克萊斯曼先生說。
“是的,先生。”他說,握緊匕首的木頭刀柄唸了一個咒語。凱茜的嘴唇啪地閉合起來。她搖著頭,眼淚開始順著臉頰往下流淌。
托馬斯去拉她的手,卻很快被她掙脫了,鎖鏈嘩嘩地響。
“別怕,”他背對著老師用口型對她說,“我不會——”
“頸靜脈,托馬斯。”他的老師說,“我希望你不要把靜脈和動脈搞錯了,那樣會很難收拾。”
托馬斯猛扭過身子,感到渾身都涼透了,彷彿整個人撞在一面冰牆上。“可,可是……先生……”他結結巴巴地說,“我們不是隻需要……一小部分……”
克萊斯曼先生無言而失望地看著他。他身邊的桌上擺著一隻大得嚇人的玻璃瓶。
“全部,托馬斯。”他宣判了凱茜的死刑。
托馬斯捏著木頭刀柄的左手顫抖起來,幾乎拿不住那把輕巧的匕首。
“先生,求求您……”
老魔法師冷笑一聲。這是托馬斯最害怕的表情,意味著他又惹自己的老師生氣了。
“我沒告訴你我們要做什麼嗎?”他低沉地說,“重塑肉身需要大量的材料。”
在那一瞬間托馬斯幾乎想要跪下來懇求他。克萊斯曼先生不會聽的,他認為這是懦弱的表現,但托馬斯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怎麼做了。
然而恰在此時,塞中的某處突然傳來轟隆的巨響,接著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龍的吼叫。
兩人都抬起頭來。“走。”他的老師很快地說,拔腿衝出去。
托馬斯長舒一口氣,差一點倒在地上。他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跑到門邊,又轉身對女孩說:“凱茜,別害怕……”可他現在什麼保證也說不出口,只能心情沉重地再次把她獨自關在牢房裡,拿鑰匙上了鎖。
為什麼還要上鎖呢?難道自己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命運嗎?他努力告誡自己要相信克萊斯曼先生,相信他做的都是有正確而偉大的理由的,但那雙滿是淚水的藍眼睛總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思來想去,毫無頭緒。然後他注意到老鼠沿著牆根往建築物深處跑,似乎在躲避什麼可怕的東西。甚至有隻很眼熟的貓也夾在他們中間朝與他相反的方向狂奔而過。這使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加快了腳步往外走。
但當他跑到校場邊時,眼前的景象幾乎使他把腦海裡的一切都忘掉了。
不知怎地,那條紅龍撞塌了地下室的天花板衝到地面上來了,留下校場中央一個巨大的陷坑。束縛它四肢和脖子的鎖鏈也已經斷裂了。四周的守衛和士兵都不敢上前,只站在遠處朝它開槍。子彈打在它的鱗片上,連一絲痕跡也留不下。它晃了晃腦袋,睜開金色的眼睛,沉重地從鼻孔裡噴出火煙。
它吼叫起來,從喉嚨裡吐出高溫烈焰,頃刻間將前排最靠近它計程車兵化成灰燼。
托馬斯從迴廊中間撲到門內,才沒有被那高溫的風灼傷。他聽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和火煙燃燒的聲音渾身發抖,背靠在牆壁上,又被燙得嘶一聲跳起來。
在外頭那些混亂嘈雜的聲響中出現了另外一個聲音。“停手,都停手!白痴!”克萊斯曼先生喊道。托馬斯回過神來,給自己施下兩重的防護魔法,然後才衝出去。他看見他的老師正大步越過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