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聲。依我看來,解鎖不是難事,但是要悄無聲息把鎖弄下來才是難事呢!”
謝遙知擺弄機關鎖鑰的功夫不敢稱絕頂,起碼也是數一數二的,她說不成的東西,蘇儉行自知不必多想。何況兩塔之間相隔甚近,如今夏暑未消,僧人夜間也不閉戶,稍有動靜便會發覺。
蘇儉行不知自己為何會在鎖的問題上反覆糾纏,抬眼遠視,但見典座比丘已在不遠處的喬木叢邊候著了。“讓阿上久等了。”
“無妨,檀主還有什麼需要嗎?”
蘇儉行微微欠身:“阿上客氣,佛塔各處我等已經看過,只是臨行之前還望能到大殿瞻拜佛祖,聊表敬意。”
“檀主有心了。”典座號聲佛,側身讓路,“檀主請。”
大殿在佛塔之後,殿型平闊,雖未有佛塔的精巧靈秀,卻是恢弘大氣,盡顯皇家寺院的華貴莊嚴。大殿晝夜明燈,灼灼燭華混著焚燻的佛香,映得四周一片金碧輝煌。蘇儉行信手拈過三炷香,在火上燃了,向佛前拜了拜,上了香,略盡儀節,便出了大殿,向典座比丘辭行。
出寺時候,夕陽已沒入群山,餘光殘留在雲邊,籠著一片薄薄的妃色,漸沒進微沉的夜色中。華燈初上,數點螢火散落山腳,彷彿空中棋佈的繁星。暮鍾陣響,蘇儉行回望那群山暗影裡的鹿鳴寺,眸心漸漸攏上塵靄。
“阿蘇,我有一種感覺。”謝遙知望著山下星點燈火,神色肅然,“我覺得,佛塔失火,實則是賊人為了盜取捨利而設計的。就是說,有人為了偷盜佛寶,故意放了這把火以藉機混入塔頂!”
蘇儉行眼眸輕抬,示意謝遙知繼續說下去。
“我們也看到了,不論從主塔走還是從側塔繞,通向佛塔都有兩道鎖,現在看來,要想悄無聲息地透過任何一道鎖都是近乎不可能。因而,與其自找麻煩,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放一把火,把人的注意都引到火上,同時借救火進入塔頂,在混亂之際趁機盜走佛寶。”
“依你所言,偷盜佛寶之人,必在當晚參與救火的僧伽之間嘍?”見她並不反駁,蘇儉行淡然移開幾步,又道,“這無失於一種可能。但你別忘了,盜寶之人要放火,也需得先進入佛塔——他是如何進入的?而盜寶後又將佛寶藏於何處?這些我們眼下都無法解釋。”
“如果此人在僧伽之間,他自然不會隨身帶著佛寶。只需先將其藏於某處,讓人們以為佛寶已經丟了,等到風頭過去,再取出便是。或許,佛寶現在,還在塔中的某處呢!至於他是如何放的火,這正是需要我們設法解決的問題。”謝遙知咬唇思忖,倒還真讓她想出點兒什麼來,“先前你也問過,塔門兩側的燭臺在僧人開門救火之前便已經倒了,很明顯不是應有的狀態,我想,這就是我們的突破口。”
謝遙知一口氣說完,再抬頭去看蘇儉行,卻只望見一個清寂的側影:“怎麼,不對嗎?”
“阿謝,你說,這個人為什麼要偷盜佛寶?”蘇儉行並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背了手兀自問著,“舍利子被佛家視為聖物,然尋常市行並不識貨,因而舍利雖然珍貴,卻無價。何況皇家寺院舍利被盜,不出一天,訊息便會傳遍神都,就算是有識貨之人,又哪敢此時接手?如此想來,盜寶之人這般費盡心思,並不值得。何況,塔中諸多金銀器物,任取一樣也是價值不菲,可這人,卻不絲毫不曾染指。”
“那麼,此人定不是為利而來。”謝遙知總結道,“或許是哪個好佛之人呢?”
“好佛之人又怎捨得毀那一寺孤本?”蘇儉行立時反問。一言散在風裡,須臾便消弭無跡,一如那漸沒在松林間的寺院暗影,“遙知,你覺得,這件事的重點,真的在佛骨上嗎?”
“難道不是嗎?”謝遙知不明所以,但望向蘇儉行。目光落處,卻見那沉靜的眸心,竟似有一瞬的迷茫。
“我去大殿禮佛的確不是誠心。可這佛塔上下,實在太奇怪了……”
……
(三)雲深不知處·上
夜幕四合,玄月初升。
起伏的群山化作一片連綿的黑影,靜靜守衛著東南角燈火熠熠的皇城。一點明滅的星火,蜿蜒進山腳,一轉便隱沒不見。
山腳舊園,乍看去廢棄已久,普通無奇,深入其內,才使人發覺不同:兩側院廡排置有序,似齊列的軍士,沉沉沒在夜色中。四下無聲,偶有一點火光,一閃眼便尋覓不見。
蘇儉行回駐地覆命時,夜已漸深。簡使郎房門半掩,卻不見光亮。蘇儉行料想簡紹並不在內,站了一會兒,正欲離開,一個淡靜的聲音卻堪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