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又已被處決,這便需專人前往山西一趟,皇帝在堂中來回尋視一翻,卻見人人垂目,如廟中之泥塑,個個低頭,若含羞之嬌花。皇帝心中氣惱,真便如火蓮方才所說那樣,個個都是尸位素餐。看來得另選其人了。
王靜常久歷官場,其中利害再清楚不過,這是個燙手的熱山芋,若是翻不出什麼來,這頭的皇帝和餘火蓮未必肯依,若翻得出什麼來,此案上經刑部核准,皇帝硃筆勾決,下經路府縣,若真有什麼問題,只怕自皇帝以下個個都要獲罪,所牽涉怕是要有二三百人之多。
當下一連偷眼看著皇帝甚是不愉的臉色,一邊乍著膽子說道:“三個月前,開封府包大人曾借去了此案的副本,至今未還。”其言下之意分明是說,這案子天下聞名包拯已經插手了,皇上你就不要難為我們這世凡夫俗子了。
皇帝聽得心頭氣惱,又不好直說,三個月前借走的副本,怎麼到此刻還音訊全無。只得岔了話題沒好氣的問道:“知道聚福路嚴老三這個人嗎?”
王靜常心下一沉,心中暗道,這個做死不止的傢伙,總算把自己給做到了死。當下不敢說知道,也不敢說不知道,只得模愣兩可的說道:“臣只是略有耳聞,並不太清楚,不過司門潘良專職江南東路,應該很清楚。”
而後但見隊伍之末,走出一個年約三旬,身著六品服色,中等身材,白淨的臉上一臉惶恐不安的人來。上前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遍禮,聲音發顫的說道:“小臣潘良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一擺手說道:“平身吧!”而後又問道:“嚴老三這人什麼來歷?”
潘良揣測著一顆慌亂無比的心,結結巴巴的說道:“他原是平江府人,做些小生意,二十七年前修建玉清昭應宮時,他負責從江寧府運送花崗岩到玉清昭應宮內,後來,後來,……再到後來,他就常常出去胡說八道。”
皇帝皺了眉頭說道:“後來怎麼樣,說清楚!”
潘良結結巴巴的說道:“後,後來,玉清宮修好以後,未清之款項,戶部也都是有了餘錢再撥於丁丞相,由丁丞相緩期結算,先帝駕崩之後,太后停了玉清宮大多的支出,再後來丁丞相被下獄之後……”
潘良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但皇帝已然明白了,沒有了對玉清宮大量的支出,這些在修玉清宮欠下的錢,戶部自然沒有再撥,戶部不撥錢,丁謂自然不會還,再到後來,連丁謂都倒了,那這些欠下的錢,自然也都不了了之了。
皇帝沉吟道:“這般說來,當年修玉清昭應宮時,應是有許多的人沒有領到錢了,為什麼只見嚴老三這一個人在這裡?”
潘良說道:“聽說當年是有不少人都沒有領到錢,鬧了一年多後,丁謂一倒,那些人自知最後一線希望將斷,大鬧了一場,從京中到地方抓了一些風頭最盛的人,這些人就老實了許多,再加上這麼多年過去,當年的人也都死個差不多了,就算有沒死的,也自知一個兩個的也挑不起什麼風浪來,倒不如守著一家老小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別的不說,至少也圖個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一些個,更是活的風生水起,家業茂盛,更不願再去翻這些陳年往事。只有這個嚴老三,本就有些欠生,又是窮門小戶出身,父母早亡,又不曾娶妻生子,一輩子最風光的就是送花崗岩的那會了,所以時時刻刻的就掛著那點錢了。”
皇帝問道:“他那點錢是多少錢?”
潘良說道:“無非也就是兩萬一千五百斤銅而已。”
皇帝說道:“兩萬一千五百斤銅,是不多,只是對一個老百姓來說,也不算少了。當年昭應玉清宮一共欠了多少錢沒有結清?”
潘良說道:“共是六十三億四千二百七十六萬斤銅。”
皇帝輕嘆一聲,便是於他而言這筆錢也絕不算少了,趕得上給遼國和西夏兩國兩年的歲幣了。而這還僅僅是未曾結清的尾款,當年那座耗傾國之力造起的玉清昭應宮所花的又豈是這千百倍,側首看了一眼,面如沉水雙目低垂的火蓮心中更不是滋味。
於是悶悶開口道:“你們把這些狀紙所對的案檔都找出來。火蓮樂淘,你們跟我出去走走。”
一眾人等齊聲遵旨。
而後皇帝火蓮和樂淘出了案檔庫內。
刑部的大院內,自然沒什麼好境致,不過皇帝似乎也並不在意這些,頂著西下的烈日,好一會才道:“先帝愛造宮,丁謂擅造宮。於是先帝除了修了一做皇宮就是又造了一座玉清昭應宮。而玉清昭應宮的奢華精美又遠勝皇宮許多,所花錢銀和人力可謂是不計其數,可以說是透傾國之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