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他才真是生氣了。他身上妖氣極重,幾乎成了半人半妖的體質。驟然受了皓月用來滅妖的紙符,他只覺臉上一燙,竟然會有痛感。抬手揭下紙符揉進嘴裡,他惡狠狠的瞪了皓月,三口兩口的嚼碎紙符嚥了下去。
“好小子!”他聲音極低的說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麼就別怪我要收了你了!”
說完這話,他伸手就往褡褳裡摸。可是皓月動作極快;未等他摸出什麼來,廂房之中人影一晃,正是皓月奪門而出。等他追到門外再看時,院內空空蕩蕩,哪裡還有皓月的影子?
九嶷發了怒,氣得站在原地呼哧呼哧直喘。四腳蛇縮在他的袍子裡,見狀就伸了爪子要給他順順氣。捂著九嶷的一隻奶頭揉了半天,它伸出腦袋察言觀色:“還氣啊?”
九嶷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混蛋妖精,我非把他捉住炮製一番不可!”隨即他又低下頭怒道:“不要摸我!”
四腳蛇嚇得立刻一縮爪子,同時直覺身下騰雲駕霧,正是九嶷一路狂奔向前,要去捕捉那逃之夭夭的皓月了。
第七章
九嶷一路跑得腳下生風,沒跑出多遠,腳上的破鞋就被他甩到了九霄雲外。幸而那皓月雖然看著氣派不凡,然而尚未精通移形換影之術,更沒有御風飛行的本領,逃得雖然極快,但畢竟也還是憑著兩隻腳在地上跑,再快也快得有限。九嶷那兩隻赤腳並不嬌貴,沒了鞋也照樣能狂奔,緊追著前方人影出了吳宅大門,皓月與他成了個一前一後之勢,離弦箭般的竄出衚衕上了大街,又一溜煙的穿過大街直奔了縣城外。街上行人只覺眼前一花,也看不清九嶷與皓月的具體面貌,只感覺鼻子尖上有風吹過,並且還是疾風。
一鼓作氣的,九嶷奔到了城外的莊稼地裡。此時正值初夏時節,莊稼地裡既有莊稼,也有閒花野草滋生,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鬱鬱蔥蔥的青翠風景。九嶷跑著跑著不跑了,因為前方道路越來越狹窄崎嶇,而皓月的身影,也在高高低低的草叢中消失了。
就近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了,九嶷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這個東西有意思,明明自己就是隻妖,卻要幫著人去捕殺同類,他這是要賺錢,還是要賺名?”
四腳蛇從他的領口中伸出了一張大嘴:“一個想做人想瘋了的沽名釣譽之徒,你就不要理他了。吳家的錢肯定是敲不到手了,我們換一家試試好了。這回我去裝神弄鬼,不嚇出他們的尿來我就不是你親親乖乖的小可愛阿四。”
九嶷眼皮一耷拉,斜著眼珠去看四腳蛇:“滾你孃的蛋。”
四腳蛇當即“噢”了一聲,很沮喪的縮回了袍子裡去。而九嶷若有所思的起了身,卻是悄悄的藏進了一片莊稼地裡。地上長的是什麼莊稼,九嶷和四腳蛇都不知道,反正能有半人來高,足夠他們藏身的。
九嶷找了個僻靜地方,很有耐心的抱著膝蓋蹲了下去。兩隻耳朵微微的動了動,他想要捕捉周遭的聲音。皓月和他之間一直是距離有限,此刻想必也一定沒有逃遠,否則的話,無論他逃向了哪個方向,他方才都會有所察覺。皓月是在一瞬間消失在了草叢裡,九嶷料定他是就近躲藏起來了。
九嶷對於妖是最有興趣的,尤其是對於與眾不同的、妖術高強的大傢伙,他更要忍不住前去挑戰一番。一隻四腳蛇目前似乎是有點不大夠用,為了能讓自己過上更好的日子,他決定把皓月也捕捉過來。
九嶷一蹲就是一天,其間連個屁都不肯放。及至到了入夜時分,他屏住呼吸低下頭,整個人縮成了一塊冷硬的石頭,只有兩隻耳朵還在微微的動。
不遠處開始有動靜了。
四腳蛇有些躁動,但是它不敢亂動,只好是伸了一隻爪子,去抓九嶷的奶頭玩。正是玩得高興之時,它忽覺九嶷一動,悄悄的伸出腦袋向外看了看,它就見九嶷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張紙符,此刻低頭咬破了手指尖,正在用鮮血描那紙符上的符文。
四腳蛇嚇了一跳,立刻把腦袋又縮了回去。那紙符它認識,是專門用來對付妖精的鎮妖符。這東西若是貼上了妖物的身,對方立刻就能動彈不得;另有一種更厲害的鎖妖符,四腳蛇當年吃過它的苦頭——只要被它貼上了,就會立刻變得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耳不能聽,偏偏意識卻還存在,冷熱疼痛全都知曉,那種滋味,真比坐牢還要痛苦許多。
九嶷親手所畫的符咒,力量已然很大,如今又加上了九嶷的鮮血,法力越發要倍增。降妖除魔的法術也是分成許多派的,別的門派如何,四腳蛇不知道,它只知道九嶷是真有兩把刷子,可惜胸無大志,就知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