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抬起頭來,道:“祖氏受烏山奚落,下山之後圖謀報復,於襄陽散佈謠言。襄陽團頭聽我等命令,並未加以管束,令烏山在襄陽威信掃地。”
“哦,做得好。”銀鎖雖然這麼說,但總是顯得心不在焉。她把玩著掌中的一塊圓胖的玉石,那晶瑩剔透的石頭在她的指縫中跳上跳下,叫人忍不住要注意到那裡。
“烏山少主下山調查此事,在酒肆中被人圍攻。”
“哦,她有事嗎?”
“沒有,她一出手,就把所有圍攻者都放倒了。”
“嗯,她出手了。”
“是,還……還切了一個人的舌頭。”
銀鎖這時才露出了點笑意,“哦?她切別人舌頭做什麼?這人說了什麼嗎?”
那弟子點頭道:“是。那人口中不乾淨,激得烏山眾人與他動手,這才引發了混戰。”
“這人是什麼人?”
“‘鐵頭和尚’了澄,是祖榮的朋友,屬下給他錢,叫他從湘州趕來給祖榮幫忙的。”
銀鎖抬頭嘻嘻一笑,道:“你該當知道我要問什麼吧?”
那人哆嗦了一下,道:“是,了澄說不死金身與烏山行主有苟且之事,言其能成郡主,乃是烏山行主與南平王之間的皮肉交易……”
銀鎖撲哧一笑,問道:“這個了澄現在怎麼樣了?”
“死了。弟子親自動的手,頭送到了祖榮手中。”
“祖家怎麼樣了?”
那弟子答道:“祖氏宗親祖皓,在廣陵起兵,為侯子鑑所敗,車裂。我教沒有參與其中。”
“祖家怎麼沒有去救?”
“去了,不敵羯兵,敗退。”
“那你呢?”
天上尚有雪花飄飛,這名弟子的額上卻沁出了汗水,“……請影月右使放一條生路。”
銀鎖笑著揮揮手,道:“誰要你的命了?你自己捅自己一刀,上洪水旗旗主那去領藥吧,歇半個月,別回去了。”
“……是。”
那弟子驀地拔出彎刀,插在自己身上,走了出去。
阿曼從旁邊探出個頭來,道:“少主,教主讓你準備出發。”
銀鎖站起身來,彈了彈身上的雪片,扣起了兜帽,整了整彎刀,“走吧。”
“是。”
阿曼亦扣起兜帽,跟隨銀鎖走入了漫天柳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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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柳絮漫天,向碎玉揉了揉膝頭趴著的大黑貓,轉身喚道:“金鈴。”
來人容色端麗,一張臉上似乎從未有過表情,一身黑衣,膚白勝雪。聽見向碎玉的呼喚,站定之後微微躬身,“師父。”
向碎玉面容稍霽,道:“不知是否天助我也,柔然大軍南侵,我收到了東為國內各地軍隊異動的訊息。”
“是嗎……如此可得片刻喘息。”
自正月安陸竟陵等地失陷以來,向碎玉便時刻將金鈴帶在身邊,烏山大小事務,有時也直接丟給她來處理。金鈴從前只知向碎玉事物繁忙,卻不知烏山有這麼多事要處理。烏山方圓百里,盡歸烏山向家所有,政令、律法、農時、訓練、生產等事,均需行主親自過問,向碎玉處理得井井有條,金鈴仍覺壓力巨大,力不能逮。
但向碎玉要她坐在案前做事,她卻不能拒絕。窗外一片蓊鬱,新生的綠色變作了深沉的墨綠,卻又有點點新綠再長出來。
向碎玉正坐在太陽下面閉目養神,膝頭那隻老黑貓比向碎玉還要喜歡曬太陽,每等陰影蓋在自己頭上,便要悄悄起身拍醒向碎玉,讓他挪一挪輪椅。
金鈴想起自己養的那隻小貓兒,現下也不知跑到了何處,心中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竟覺分外妒忌這一人一貓,忍不住叫醒了向碎玉。
“師父,吳興會稽一帶蝗災。”
向碎玉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隔了一會兒,方抬頭道:“金鈴,裡面有沒有你黛子師叔來的信?”
金鈴翻了翻,道:“有一封。”
“裡面是不是說了江陵他一個人忙不過來?”
“……是,師父,這些信你看過了?”
向碎玉搖了搖頭:“我猜的,不料猜中了。作坊的情況如何?”
“礦終於運到,不必再擔心了。”
“人手可夠?”
“前幾日收留了一群南來的逃荒客,裡面有兩兄弟是鐵匠,手藝很好,我看不必師父親自過問作坊的事情了。”
“你明日啟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