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言勸諫麼?”蕭峰冷冷地道,“如此,我這南院大王與傀儡木偶又有什麼分別?”
“小不忍,則亂大謀!”蕭觀音一字一頓地道。
蕭峰卻依舊搖頭。“陛下妄動兵戈,定會遭至生靈塗炭。倘若這也是小事,那麼什麼是大事?”
蕭峰這般無情,蕭觀音登時撲簌落淚。“原來我母子的性命在峰弟心裡還比不上幾個庶民!”
蕭峰沒有答話。倘若這是在千軍萬馬之中,蕭峰必定先救蕭觀音母子再救別人,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去救她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要他為了避免蕭觀音母子地位不保,眼睜睜地看著耶律洪基輕啟戰端使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卻絕然做不到。這裡面的區別,蕭峰知道蕭觀音不會懂,就算懂也不會認同。所以,他只能不答話。如果慕容在,他一定會懂的罷?不知為何,蕭峰竟又想起了慕容復,忽然感到無比的孤單。“娘娘,微臣的脾性的確只適合在江湖打滾。”
這一回,連蕭觀音也不得不黯然點頭。“你只肯讓別人聽你的,卻不願自己聽別人的。這種脾性,怎能為官?……只不過,你得罪了陛下,哪有這麼輕易便能了結的呢?”
蕭觀音話音方落,蕭峰忽覺一陣暈眩。“這酒……”只見他猛然撐住額頭,掙扎著想站起身來。然而身體方稍稍動彈了一下,整個人便自座椅內仰面翻倒。
“母后,這……”耶律浚哪裡料得到事情竟會這般急轉直下,忙跟著站起身想來扶蕭峰。
蕭觀音忌憚蕭峰的武功,急忙伸手將兒子扯開。只見她居高臨下地望著蕭峰緩緩道:“峰弟,你我本是手足,本宮絕不會害你。可本宮也絕不能由得你任意妄為連累全族!”
蕭峰只覺暈眩不已,但他亦知生死只在一線,便急忙運功逼毒不肯失去意識。聽聞蕭觀音此時尤信誓旦旦“不會害你”,他心中驚怒交加,即刻質問:“為什麼?”
“為什麼?”蕭觀音輕輕一笑,低聲道。“峰弟,有時候本宮以為你只是個草莽,可你卻過分地精明;可有時候本宮以為如此簡單的道理你總該明白,你卻又總是糊塗!我姑母欽哀皇后與本宮兩代為後,蕭家繁盛之時你未曾得見。如今雖說勢力大不如前,可終究根基猶在。若非有這些根基,你一個才從宋土歸來的草莽,憑藉區區救駕之功就想將南院大王當得如此牢靠?朝堂上的那些重臣高官,他們代表的難道僅是自己?難道他們便都不如你這般精明忠直?他們不與陛下鬧不和、他們不提辭官不幹,是因為他們明白自己所代表的是背後那盤根錯節的勢力,是無數與他們有舊的血緣至親!我讓你親近族人,你不肯;我勸不要娶沒有根底的漢人女子為妻,你還是不肯;就連最基本的不要得罪陛下連累全族,你都做不到!蕭峰啊蕭峰,你可曾想過,你惡了陛下一走了之,你的族人該怎麼辦?全族耗費在你身上的心血、勢力、人脈又該怎麼辦?事到如今,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草莽麼?你以為大遼朝廷是你們丐幫,由得你來去自如?愚蠢!”
蕭觀音的話實在是教蕭峰震撼不已,一時之間他的心頭忽而湧起無數個念頭。其中有一個念頭怪異無比,然而等他要去捕捉的時候,那個念頭又如輕煙般盡數散去再無痕跡。耳邊只聽得蕭觀音又道:“我知道你心裡怨我,不顧姐弟之情給你下毒。但你可知,我若不設法留下你,陛下絕容不下一個敢當著他的面摔冠脫袍的高官,必然要取你性命!縱然你身負武功不怕陛下,難道也不在意你爹和阿朱的安危麼?峰弟,你在中原江湖三十載,沾染了太多壞毛病,是時候該痛改前非了!我已稟明陛下,你深悔己過,要留在東宮向太子學習為臣之道。這酒裡按的只是一些軟筋散,會影響你運功卻不傷你性命。你就安心地在東宮住下吧,什麼時候願意向陛下低頭請罪,什麼時候我再把解藥給你。”
耶律浚目送著蕭觀音拂袖而去,忙扭頭飛奔回來將蕭峰扶起,口中忙不迭地追問:“舅舅!舅舅,你怎麼樣了?”
蕭峰氣餒地搖搖頭,低聲道:“無礙!”蕭觀音並沒有騙他,如今蕭峰除了手足痠軟使不出力調不出內息之外,的確沒有任何不適。
耶律浚這才鬆了口氣,回道:“起來再說!”他實在是個心性厚道的正人君子,一邊將蕭峰扶起一邊又赧然道。“舅舅,孤不知母后她……”
蕭峰與耶律浚向來交情不錯,亦知蕭觀音來此一招耶律浚也是全不知情,當下倚著對方的胳膊自嘲道:“枉我自負武功,卻連皇后娘娘這樣一個弱女子也不是對手!”他話音未落,心中便又是一震,再度浮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耶律浚與蕭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