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樓沒說話,只是木木地看著他。
那時候關豫是剛開始想辦法認錯挽回,陳樓雖然始終認為關豫只是迫於壓力這麼做,恐怕心裡並不覺得自己不對,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很多事情都儘量做到了最好。
比如那陣陳樓的奶奶剛剛去世,關豫看他精神恍惚,便極力勸說他請假。後來陳樓請假未果,關豫便每天車接車送,又抽空輪流請了藥房的一干男女老少,請客吃飯送禮面面俱到,千恩萬謝的請他們照顧著陳樓,替他把關不要出錯。
倆人上班的方向正好相反,關豫每天送了他再掉頭走,屢屢被堵在路上。後來為了省錢省時間,關豫便送下陳樓之後把車停在醫院,坐公交轉地鐵去上班,等下班之後再地鐵轉公交的來接陳樓,開車往回走。
陳樓有次下班後等人不到,便隨便在住院樓在找了個石墩坐著。酷暑炎夏,太陽落山晚,風也少的可憐。看到關於拎著大潤發的袋子匆匆走向住院樓的時候,陳樓不知道什麼心思作怪,沒打招呼,眼看著他拎著兩個袋子進去,過會兒又拎著兩個袋子出來。
不知道是心急還是手痠,關豫急匆匆出來的時候購物袋磕在了轉角的柱子上,袋子裡的東西散落一地,陳樓愛吃的太陽杏四散蹦開,關豫蹲下去去撿,露出了整個汗溼的後背。t恤緊緊的黏在他的背上,他伸手拉了拉t恤下襬,又忙不迭的去搶差點被人踩的東西。
狼狽又專注,絲毫沒有大四那年的意氣風發。
陳樓當時恍惚了一下,腦海裡自己等人未歸的夜晚和關豫喊小路的樣子交疊出現,最後得出結論——裝的可真像。
後來關豫又做其他事情,買花送禮甚至低聲下氣的自我懺悔,只是陳樓始終不為所動,那段時間他還諮詢過懂行的人,如何快速分割好財產,又諮詢了藥房的大姐,假如現在提交辭職書,最早什麼時候能批准,工資能發多少。有沒有熟悉的其他城市,物價低氣候好的。
他是動過真格的要走,關豫也真的惱怒過他的油鹽不進,只是最終倆人都沒走出決定性的那一步。甚至在那天陳樓去三清觀許願,想的也是——希望關豫能夠忘記路鶴寧,自己能夠改掉壞脾氣。
只是現在看來,這樣的期望早已經沒了意義。
他和關豫之間比感情更少的是信任,比怨恨更多的是不甘。倆人接納彼此和放棄彼此的難度相當,所以得過且過的拖了後來那兩年。
這其實就是一盤死局,好在最後人死了,棋局又活了。
——
三清山很快就到,這時候附近還沒被規劃,三清山也沒開發旅遊,周圍一片荒蕪。師傅原本要順著山路往上開,陳樓看了一眼拒絕了。
只是他沒多久就後悔了——路上的風景的確不怎麼美觀,到了道觀後更加淒涼。陳樓是來找那個八卦陣的小廣場的,結果到地方一看,灰突突的一片,只有一個五間房的正殿杵著,不是牌匾上有字,他都難以相信這就是後來的三清觀。
正殿孤零零的立著,左右兩邊連鐘樓都沒有,前後也空曠一場。陳樓前後左右的轉了轉,最後苦笑不得的回到了正殿裡面。
裡面也是髒兮兮的,正中供著的張道陵,王長和趙升的石像,只是三個人身上鋪著灰結著網,趙升那邊還有泡尿漬的痕跡,想必是哪位爬山的中途尿急,到這裡褻瀆了一回兒祖師爺。
陳樓笑著搖了搖頭,從隨身的包裡翻了翻,找出了一塊擦腳踏車的破抹布,爬上去把三個人的臉給擦了出來,又掃了掃三人身上的灰土。最後走的時候,想了想,轉過身來鄭重道:“三位道爺,我這也算是盡力了,您仨要是能幫忙,回頭就把關豫的事給辦了行嗎,別讓他總拉著我了。”
周圍有風吹過,石像安靜如雞。
陳樓覺得自己像是個傻逼,可是還是不死心,補充道:“……關豫,關門的關,給予的予加個象的豫……”
“讓他離我遠點……”
“最好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我考研的事兒也順道給幫幫忙唄……”
……
出口求人難,開了頭就簡單了,陳樓軟硬兼施,最後又扯到事成之後給你們換銅像上,最後著重把關豫的事情提了提。
最後踩著最後一點光亮下山,自己還覺得挺滿足,結果剛到山底下,就聽見手機來電了。
陳樓:“……”
“你在哪兒呢?”關豫問,“我有事找你。”
……這石像不管用啊?
陳樓後牙槽有點疼,抹了把下山走出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