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鳶一愣,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怎麼了?”
北堂朝嚴肅地看著他,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昨晚……昨晚你去我母后寢殿內,可曾看見什麼可疑人嗎?”
外面的鳥叫嘈雜,季華鳶的心忽地懸了起來,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應該……沒有吧……怎麼了?”
北堂朝看著他,低聲說道:“丟東西了。”
“啊……?”季華鳶心口一下子涼了下去,他下意識地想要掩飾自己的表情,卻已經伸手按住了桌面。季華鳶喉頭動了動,北堂朝卻似乎絲毫沒有看出他的慌亂,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季華鳶穩了穩,終於找回一些理智,他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寬慰一些,對北堂朝輕聲問道:“什麼東西?很重要嗎?”
北堂朝看著他,錯眼不眨:“兵符。侍衛局的兵符。”
季華鳶的心一瞬間涼透了,他有些無措地笑了笑,又問道:“那東西……有什麼用嗎?”
北堂朝看著這個從來沒有這麼遲鈍過的人,只回答道:“有大用。這次行動,我們計劃是要調動侍衛局幫襯的。沒有兵符,我只能調不到三成的人,這周圍山域太廣,無論兵多精,都遠遠不夠。”
“噢……”季華鳶有些恍神地垂眸,點了點頭:“噢……是這樣……行,那……那我也幫著大家一起找吧……對……”他說著,抬起頭看著北堂朝,牽強一笑:“你先彆著急,說不定是手下人找的不夠細……”
“華鳶,”北堂朝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支吾,他面色平靜地看著季華鳶,問道:“昨晚……你是一個人去我母后寢殿的嗎?”
季華鳶的心跳,瞬間便停下了似的。陰涼的深秋,他卻感到一滴汗從腰際滑下。季華鳶卡殼了,該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卡殼,便只能以笑對付。他面上的微笑僵了僵,連自己都覺得已然破綻百出。
然而,他卻張口說道:“是啊……我一個人去的……”他說完這句話,微微錯開頭去,輕輕吐出一口氣,喃喃道:“你不是不喜歡別人打擾你母后清靜嗎……”
季華鳶說完這句話,北堂朝半晌都沒吭聲。季華鳶看著地上斑駁的樹影,突然想要狠狠抽自己耳光,他聽著自己彷彿受了什麼支配似的扯著胡話,只覺得心慌幾乎難以站穩。
季華鳶心知不該,但他還是向後緩緩退了一步,按在桌上的手徹底撐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的面色現在有多蒼白。他忘了,自己從來不擅長在北堂朝面前撒謊。
然而北堂朝卻好似沒有注意到他的錯漏百出一般,他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說道:“那我再派人找找。”他說完,就輕輕轉身,季華鳶看著他抬腳走,然而北堂朝走到了門口,腳都跨在了門檻上方,卻又生生頓住。北堂朝回過身來,看著他,問道:“你真的是一個人去的嗎?其實也沒什麼……你若是帶了什麼朋友,總也不會手腳不乾淨……只是我母后養的君子蘭,一直是三十五片葉子,我今天去瞧,少了一片……”
季華鳶的頭昏昏沉沉的,他完全無意識北堂朝的意思,只是錯愕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噢……對了,是我摘了一片……”他說到這裡,精神頭好像集中了些似的,笑了笑:“少見葉片這麼漂亮的君子蘭,就摘了一片帶回來……我不知道是有數的,回頭……我找出來放回去。”
他說完這句話,輕輕鬆了口氣。抬眼,卻見北堂朝剛才都還沒有什麼波瀾的眸光突然黯淡了下去,北堂朝靜靜地在門口側著身看著他,過了許久,他點點頭,低聲道:“不用了,也長不回去了,你且隨自己喜歡吧。”他說完這句,倒不像是有什麼憤怒,只是淡淡地轉身走了出去。季華鳶有些愣怔怔地品著他最後一句話,過了片刻,他心頭突然一抖,冷汗瞬間滾落,季華鳶一拍桌子抬腿就追出去,北堂朝已經走到了院門口。
“北堂朝!”空蕩蕩的庭院,季華鳶的聲音像是帶了迴音似的,異常突兀。
北堂朝回過頭來,他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子,看著季華鳶一路小跑過來站在自己身邊。那人美麗的眉眼間帶了貨真價實的羞慚和慌張,他錯開眼,看著汗珠從季華鳶的髮際滑落下來,和今早的朱雀一模一樣。
“北堂朝……”季華鳶開口,舌頭卻像是打了結,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
然而北堂朝也沒等他醞釀措辭,他只是用那雙平靜無波——或者,有一些冷漠的眼睛看著季華鳶。院子裡沒有飛走的雀兒叫得更加煩躁了,嘰嘰喳喳的,充斥了整個庭院。北堂朝看著季華鳶,忽然笑了一聲,說道:“你至少也是聰明人,怎麼就慌成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