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痛苦,絲毫不會亞於當年他唐慎之夾在父親母親之間的辛苦。
唐慎之自認自己本就不是個什麼孝悌之子,但是易地而處,他也不想父親在那種艱難的時刻為自己的事情而分神牽掛。
飯總是要吃的,罌粟這種東西,若是少食一些,原也是丟不掉性命、吃不死人的。
不過是個女人,而且又是父親深深依戀信賴著的女人;祖母尚且也算喜歡她的伶俐乖覺,自己何必非要拆穿她的詭計,非要鬧得闔家上下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她要這般胡鬧,要胡鬧就由著她胡鬧一場吧,反正他的身體素來都無甚問題,想來一時半刻也是折騰不死的。
那索性就揣著明白裝糊塗,一裝到底罷了。不過體弱無力、幻覺多些,除了手上越發沒了氣力、時常精神有些渙散、注意力難以集中之外,唐慎之覺得一切如舊,也還算好。
這種日子一過就是二年多,直到有一日,他發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有些承受不起了的時候。他便藉故一頭鑽進煙花柳巷之中,眠花宿柳著過了幾個月放蕩不羈的生活。
再回去之後,他過著顛三倒四的日子,心思也一直像是飄在半空之中一樣不受控制,連他自己都捉摸不定,也因此便鬧出了各種匪夷所思的笑話。譬如酒後失了德行、失足跌入湖中、抱著枯木傻樂,諸如此類,不勝列舉。
☆、第五十章 何必要故作堅強?
也因為此,他已然失去了今生今世有可能是唯一摯愛的女子——
東城洪家的七姑娘,居然會是如此蛇蠍心腸的女子的親侄女……
那個他後知後覺、後悔莫及的難得女子。
他曾出言不敬、肆意調侃過這位洪七姑娘,事後,他覺得自己很是後悔。
然則,事已至此,覆水難收。後悔亦無用。
被洪家退親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無法回頭。而他唐慎之心覺自己也的確是配不上那位如同雲端霞光一般出身高貴的洪府七小姐。那樣胸有丘壑的不俗女子,理應嫁給天下名士、成就一段曠世良緣;而不是斷送在像他這樣日益沒落到幾近布衣的黔首人家,一輩子淨是做些男耕女織、為三餐溫飽而奔波周折的尋常生活,或者了不得也就是升任到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兒,做一個這樣風沙層層淹沒、青史不能留名的尋常小官兒的官夫人。
唐慎之是鐵了心打定了主意,寧願此生孤身一人,也斷不能再耽誤像洪府七小姐或者是絕塵姑娘那般如花美眷的似水流年。
因此他覺得,如此算起來,實則也沒有什麼可惜後悔之處。
“公子,你當真——早就知道那蛇蠍婦人暗中害你之事了麼。”一旁憤懣不平了多時的侍從唐侍墨見他失神兒半晌,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可是此事接受起來太過匪夷所思,實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除非要他相信唐慎之當時是真的中邪了,否則無論如何說,他都也還是不能相信自家聰明過人的唐大公子,竟會像個傻子一般地那樣睜著眼睛任由旁人來害他性命。
“是啊。”
唐慎之頷首,覺得自己的腰痛頓時輕了許多。許是這腰實在是痛得太久了,也或許是旁的什麼疼痛衝散了此刻的腰痛,這會子居然連一點兒知覺都感受不到了。
也好,唐縣丞低頭看看這個膏藥的成色劑量,只覺中藥氣息溫厚濃郁、撲鼻而來,絕對價格不菲。韓大夫開藥從不亂價,必定是物有所值的。省下來了這幾貼金貴的膏藥,倒是可以留著下次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用。
如此,甚好。
“公子你不會是腦袋沖水了吧?”唐侍墨聽後便怒道,“即便你自己真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也不該全不顧及太老爺太夫人他們啊。若是太老爺在天之靈知道你這般胡鬧,豈不是要魂魄不寧的麼。還有太夫人,她那麼疼你,要是知道你這麼胡鬧豈不是要為之傷心?你怎麼忍心讓她老人家為你擔憂難過?……”
唐慎之道:“是了是了是了。此事是我理虧,說不過你。唐侍墨你能安靜些麼,我此刻心裡亂得很。”
唐侍墨翻著漫天的白眼,道:“我反正此生不打算再見那個歹毒婦人了,即便來日再有機會回京城裡去,也斷斷不要見她一面、跟她說半句話,現下我只要一想起她的那張面孔,就只覺得心中翻江倒海、十分噁心。”
“是麼,那可真是不巧。”唐慎之聲音平板地道,“祖母大人過世了,我今日就要向仇縣令告假,明日便啟程返鄉奔喪。你跟不跟我一同回去?”
“……什麼?……”唐侍墨一時之間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