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揭下來——咱們這裡不用那個。”
原來牆上卻是一幅消寒圖。每年冬至節,司禮監都會印製《九九消寒圖》分送各宮張貼,圖中一枝白梅,花開九朵,每朵九瓣,恰是九九之數,每日點染一瓣,待到花滿枝頭,數九寒冬便過去了。今日恰是冬至,琴太微剛剛把消寒圖掛出來。這還沒點上第一花,不曾想楊楝醒了。不知程寧為何反應這麼大,她一時呆在那裡。程寧兩步上前欲奪,見楊楝倒不像著惱的樣子,卻也沒了主意。
楊楝喃喃道:“挺好看的。”
琴太微鬆了口氣,才驀然回神,連聲道殿下醒了能說話了,拋下筆走過來,差點被地上的線毯絆了一跤。唯有程寧沉得住氣,立刻叫人通知鄭半山去。
楊楝略撐了一會兒,依舊眼珠不錯地望著琴太微。琴太微被他瞧得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摟著他輕問道:“要不要喝點水?宮裡賞了新鮮的密羅柑,還是切一個柑子吃?”
他有些疑惑,見她一笑而去,轉瞬捧來一隻甜白小碗,裡面是金黃如蜜的柑子肉。他就著她手裡吃了幾口,問:“你說……這是賞下的?”
琴太微道:“宮中分了冬至的節禮下來。”她小心看了他一眼,“其中有一籃子果品,是皇上吩咐周公公特意送來的。”
他輕側了一下臉。琴太微放下瓷碗,略思忖了一下,道:“皇上教你閉門思過三個月,又示意乾清宮的周公公傳出話來,說聖心十分體恤,本不欲責罰,只是擋不住朝議滾滾,總要做個樣子出來。這三個月,請殿下儘可放心養傷。”
他沒有應聲。
她見他皺起了眉頭,又低聲道:“我聽見鄭公公那邊的口風,也是沒事了。”
聽見這話,環顧了四周,又道:“扶我起來走一走,躺了這些日子,渾身骨頭都散架了。”
到底是久病之人,他只扶著琴太微的手走了幾步便覺頭暈目眩,兩眼發黑,只得又回到床上躺著。甫一沾枕頭,便覺得胸中一股腥甜上湧,他卻硬生生嚥了下去。
“太微……太微……”他輕聲喚她的名字,“你還在?”
“一直在的。”她忍著眼淚,替他拭去唇邊的血跡。
他什麼也看不見,彷彿重墮阿鼻地獄:“我還活著……”
楊楝陷入昏迷的這半個月中,程寧帶著幾個親信侍從日夜巡視,把個清馥殿看得如同鐵桶一般。他分不開身,便叮囑琴太微定要看好了王爺的湯藥罐子,防著有人趁機下手。琴太微自不敢怠慢,所有藥材都對著鄭半山的方子一一驗過下水,親自看著煎好了端到床邊。一應的茶水粥湯也要仔細嘗過,才喂到楊楝嘴裡。
宮中是如此緊張,朝中更是鬧得天翻地覆。福王楊樗不必再南下之藩,而被抹去爵位廢為庶人,監禁於南宮之中。忠靖王世子徐安照則被投入詔獄看守起來。朝中上下徐黨一脈,皆感到皇帝終於是對徐家下手了,惶惶不可終日。但皇帝命錦衣衛、大理寺詳查南海子兵變的始末,卻遲遲沒有查出個結果來。
“皇上等著我這份自陳,那我應該寫什麼?”楊楝稍稍清醒些時,就知道這一關是無論如何躲不過,屏退耳目之後,叫琴太微拿紙筆來錄自己的奏疏。
“殿下那一天,到底遇見了什麼呢?”
他乘著乾清宮的鑾駕出城,除了一隊皇帝心腹的錦衣衛,連隨行的禮部郎官都不知道車中並非皇帝本人。鑾駕出了永定門,正要下車折柳,楊樗忽然跪在車前懇求,說自端午節後,他苦練射藝,只為是讓“父皇”再看他射一次柳,如今父子分別之際,還望全他最後的心願。
楊楝默示錦衣衛呈上弓箭。不出所料,楊樗一箭穿柳之際,周遭煙塵四起,數不清的兵馬將鑾駕團團圍住。雖然兵士們全都換了盜賊的服色,但楊楝一眼便認出那個一馬當先殺過來的猛將,正是忠靖王世子徐安照。
護駕的錦衣衛大抵是得了皇帝的密旨,虛作聲勢地格擋了一番,就讓徐安照殺到了車前。長槍抵到轅門的一霎,楊楝猛然掀開車簾,趁著徐安照那一瞬間的愕然,他手中的佩劍也刺了出去。
“我遇見了什麼不要緊,”他說,“這是要看事到如今,皇上打算要什麼樣的結果。”
徐安照全力支援福王承嗣,最後卻慘淡收場,難免生出不臣之心來。皇帝故意稱送楊樗出城,以誘其出手,而暗中卻令楊楝行李代桃僵之計。以目今的局面,皇帝並無十分的把握能夠一舉端掉徐黨,他打的如意算盤無非是——若能撲殺徐安照一支固是好事,若遭徐家反彈,則將楊楝推出去頂罪,以“謀逆之名”順手除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