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記得睡覺之前給垂枝無花果樹澆過水,而且讓溫室的門大敞著。要是那屋失了火,火光應該映到大廳裡,但是他卻一點火光也看不到。大衛聽了聽,沒聽見火燒的譁剝聲,也沒有煙味兒。他轉身從樓梯下的窗戶看出去。
他感到吃驚,那紅光還在六角形屋子外面發亮。是一種穩定不動的紅光,象爐裡快熄滅的煤炭。
這時一隻小鳥從樹林裡飛了出來,掠過了公路,筆直向著帶鉛條的窗戶衝去,到最後一秒鐘才恐怖地大叫一聲轉身飛走。可是那鳥飛開不遠又轉過身,翅膀上映著紅光,往屋子撲來。就這樣它按這短短的弧線飛來飛去,好象給關在了一個看不見的籠子裡。然後它又忽然收起雙翅往外凸窗下直撲過去。
大衛想看到它的命運。但是突然之間,六角屋外的猩紅的光暗淡了,消失了。
他爬上樓,走進梳洗間,赤腳穿上一雙便鞋出門去察看。深夜的氣候出乎意外的凜冽,帶露的細草濡溼了他睡衣的邊沿。但是藉著樓梯頂上射出的燈光還能看得見東西。
大衛走到外凸窗前,從六形角窗玻璃望進去,暖室空空如也,一片漆黑。但是,當大衛斜望過去的時候卻看見滑動門已經緊緊閉上。然後他低頭找去,看見了那鳥,左側臥地躺在新長出的草上。他用手輕輕拈起了它。它雙翼緊貼著身子,嘴甲邊有一小滴血,摸摸它的身軀已經完全冰涼。大衛簡直難以置信剛才還見它活著,怎麼可能在轉瞬之間就失去了全部體溫?
他把鳥兒拿到廚房,扔進了垃圾桶。在廚房盥洗槽洗了手,然後讓燈開著,沿大廳往角六形屋子走去。他伸手去摸把手,想開啟滑動門,卻見一道微弱的紅光照在手上。
他感到奇怪,動了動手,觀察著在他手指上滑動的紅光。原來這紅光是從兩道滑動門之間的縫裡射出來的。
大衛把眼睛貼到門縫上往裡看,那紅光是從溫室的大理石地板反射出來的。大衛挪了挪腦袋,想找出光的來源。但是屋子正中那發紅光的形象卻擋住了他的視線。
現在大衛似乎明白,他又在作夢了。這是個好夢,他在這種夢裡也叫,但是是由於高興,而不是害怕,是那種他一向覺得早上醒來立即被忘卻的夢。
他急切地想抓住門環。但是還沒抓到,滑動門已經開始震動,而且自動開啟了。大衛感到那紅光沐浴著他的臉,又溫暖又舒服,那光線跟往常一樣十分柔和,他可以直望著它的中心不覺得耀眼。
沉重的門滑進了護壁板裡的槽。大衛望著散射的光凝聚起來,慢慢變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珍妮弗!”他叫道。
頭天下午的抬槓氣氛早餐時還存在於凱思和珍妮弗之間。凱思並不想說話,但是他仍然覺得應該把他在辦事處拆開的那封撕得粉碎的信告訴他的妻子。
凱思一想起有人能把他們的信蒸開便提心吊膽。而更可怕的是好些事實說明了冠斯特——或者是別的人——能夠撬開兩把鎖。他怎樣才能夠防止這傢伙半夜三更從大門進來呢?
“我今天上午要去紐約,”珍妮弗突然說,“去給大衛的寓所挑一面穿衣鏡。”
“啊,”凱思說,又咬了一口土司,“大衛跟你一起去嗎?”
“他不需要去,”她回答,“他要的是哪一種我已經知道。”
凱思要上班,就叮囑妻子路上當心,就離家走了。他在上班時又在查巴誇停下了車。他想到郵局租一個郵箱,他便可直接從郵局取信,這樣就可避免別人搞他的信件了。
這天他很早下了班,回到家裡,往溝對面望去,但已不見了大衛的綠色賓士車。他打聽到大衛在早上九點左右就去了紐約。
他只得自己做了一個波隆那式燻臘腸。邊吃邊捉摸大衛為什麼在珍妮弗決定去紐約的時候也匆匆忙忙趕了去呢?他曾想過開車到查巴誇看看珍妮弗的達森車是否真停在那裡。但是那也不說明任何問題。她也可以在紐約跟大衛見面。而且如果他讓她坐了他的賓士車,他們是什麼地方都可以去的。
但凱思又意識到自己沒有理由這麼多疑。珍妮弗過去從沒向他撒過謊——現在他怎麼能不相信她呢?即使大衛決定開車進城,那也可能是巧合……
可是見鬼,近來的巧合也太多了!凱思不耐煩地瞥了爐上的鐘一眼。已經是十二點四十五分了,差不多該是上班的時候了。保爾怎麼還不來電話?
凱思站起身來,把空啤酒聽子扔進了垃圾箱,往窗外一看。溝對面車道上還是沒有大耳的車。
就在他煩躁不安時,電話鈴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