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她陪嫁的美婢,抬為姨娘。
他讓陳姨娘懷上孩子,誕下一子。
陳姨娘生產之時,他陪伴左右,寸步不離。
庶子出世後,他親自為其選名、抓周、行百日禮,這些是蔣柔的孩子從來沒有的禮遇。
永平年,明甫四歲,染上了痘疹,夢裡都在抽搐,大夫皆雲無藥可醫,只能聽天由命。
君和卻因公務要離開數月,蔣柔跪下來求他,即便兒子要死,也該死在爹孃的懷裡才是。
“你從不抱他,可他卻夜夜哭著喊父親。”蔣柔這輩子,是第一次這般低聲下氣。
可是那時,傳來訊息,周玉喬的父母,因不堪打擊,雙雙病逝。
君和心冷,抽袖而去。
蔣柔抱著孩子,跪在雪地裡,看著君和的背影決然遠去,終於明白,她的眼淚,之於他,是一點都不管用的啊!
之後,一個包藏禍心的小妾,請來一位聽說十分靈驗的得道高人,高人說連府南面一個屋子風水極好,只要將小少爺抱到那屋裡靠北的床上睡上三晚,病可痊癒。
只是,需要一個同血脈的兄弟,守在門口,寸步不離。
那小妾的算盤,打得很好。
蔣柔先是低聲下氣地去求了陳姨娘,陳姨娘憤言:“南面房屋陰冷潮溼,冰天雪地讓我兩歲小兒守在門前三日,是何居心?”
“就是你那兩歲庶子奪走了我兒所有的父愛,如今這一點要求,也不能答應麼?”
蔣柔步步相逼,陳姨娘毫不退讓。
蔣柔紅了眼,派人將陳姨娘綁在屋內,強行奪走了那兩歲的庶子。
君和回到家時,那庶子已經變成小小墳頭了。
君和大慟之下,將劍比上了蔣柔的脖子。
蔣柔丹蔻嫣然的手指緊緊地握住劍尖,鮮血順著腕子上的玉鐲點點地滴落下來,聲音嘶啞:“你殺我啊,一屍兩命!”
老太太想到這裡,胸腔忽然湧起一陣氣血,咳得臉色酡紅。
錦言早已聽得怔住,手上的藥碗 “鐺”一聲掉在地上。
忽然,一雙手按住錦言的肩,錦言回過頭去,看是陳嬤嬤面色蒼然的面孔。陳嬤嬤沒說什麼話,牽起錦言的手,慢慢地走出了茗秋堂。
地上的積雪尺厚,錦言艱難地在雪地裡抬腳,忽然想到年輕時的祖母抱著孩子跪在雪地的情景,覺得祖母可憐,再想到陳嬤嬤的幼子凍死在雪地的情形,又覺得祖母可恨。她的心裡極不舒服,大口地吸著氣。
陳嬤嬤走得也很費力,忽然一個踉蹌,錦言趕忙扶好,安慰道:“嬤嬤,我知道你難過,可……”
陳嬤嬤繼續走著,知道錦言已經猜到她的身份,勉強地扯了下嘴角,說:“你想不想知道你祖母找出的那封信說了些什麼?”
錦言驚異:“嬤嬤看過那封信?”
陳嬤嬤緩緩地搖了搖頭:“怎會?你外婆收到那封信時,我還是蔣柔的婢女。只是我後來,聽你外婆講起過這封信。”
錦言低下頭,聲音小小:“是祖父給外婆寫的情信麼?”
意外的是,陳嬤嬤卻搖頭:“不是。”
陳嬤嬤的笑容忽然有些蒼涼和古怪。
信裡,君和說,其實蔣柔生產時,他悄悄地站在視窗,他看見那張本來明媚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那雙從不流淚的眼睛被淚水交織,她用哭啞了的聲音撕心裂肺的咒罵他,君和的心忽然被一種莫名的情感緊緊扼住。
君和對周玉喬說,本來情深,奈何緣淺,週週折折,皆是命數。既已傷害一人,又何必再傷害一人。
錦言的呼吸慢慢滯住,不可置信地問:“所以,祖父其實是想跟祖母和好的……”
陳嬤嬤的嘴角微揚:“但是,蔣柔卻親手破壞了這一切。”
蔣柔那時根本想不到,那夜連君和溫柔微醺的眼神,就是屬於她的。
她卻繼續燃燒著嫉妒的火焰,迫害沈家,折磨君和。
本來,她可以跟君和言歸於好,破鏡重圓。
可以跟君和舉案齊眉,溫柔繾綣。
可以跟君和相守不離,含飴弄孫。
而如今,一個含恨而終,一個孤獨到老,情深還是清淺,終是緣薄。
錦言聽完這故事,心裡涼透,總算知道,為何祖母看完這信,便一病不起。是真的後悔了吧?
陳嬤嬤的手愈涼,面孔慢慢浮現出哀傷。這三個人的故事,是用愛情牽扯成的,而她呢?一個微不足道的陳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