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七魄已經去了大半。
未等人開口,文姨娘首先就冷汗涔涔地跪倒了下去,淚花子亂轉。虞氏搖頭氣嘆:“那徐盈兒,到了臨了的時候還一把骨氣地把我們罵了個遍呢,你倒真是的,還沒開始審,就這個樣子了,讓我倒不好說什麼了。”
麗姨娘這會兒也被請來坐著,一副不明白情況的樣子。虞氏看了麗姨娘一眼,仍是溫和地道:“文姨娘比我進門還早些,是這府內的老人兒,從前在襄陽的時候,還是文姨娘幫持著老太太把府裡打理得井井有條,這麼多年,功勞苦勞加在一塊,就是我也不好在文姨娘面前露什麼主母威風,麗姨娘,你說是不是?”
麗姨娘不明就裡,只順著太太的話說:“可不是,我對文姐姐,向來是很敬重的。”
虞氏點頭,將目光落在文姨娘低伏在地的頭頂上,淡淡地說:“只是海水難量,人心難測,徐姨娘驕橫無理,卻不及文姨娘工於心計,城府深重。”
麗姨娘詫然變色,轉過頭看了看伏在地上不停顫慄的文姨娘,才對虞氏的話信了幾分,身子不免往前探了探:“還請太太細說。”
虞氏臨產在即,坐得久了難免有些疲乏,於是扶著書月,在廳堂裡慢慢踱著步子,一邊道:“麗姨娘許是不認得堂上此人,這是陳三,是當年綁走言兒的人販子。”
麗姨娘自然記得那個逃去關外的人販子,在他臉上認了認,果然是凶神惡煞的,於是收回目光:“這人不是徐盈兒找去擄走大小姐的麼?怎的跟文姨娘有關係?”
虞氏笑了笑,在陳三面前站定:“他是汝州人,和文姨娘是同鄉,他們二人青梅竹馬長大,後來文姨娘被家人賣去當了丫鬟,才慢慢斷了聯絡。”
虞氏話說了半截,麗姨娘卻已經尋思出二人關係的微妙了,想來二人不止是同鄉之誼。虞氏的手撫上小腹,裡面的小東西又開始不安分了,雖有些不適,還是強打精神,繼續道:“我派人到襄陽問了徐盈兒,果然,她當時起了綁架言兒的念頭,是在廟裡上香的時候,受了人的唆擺,這個人就是陳三。不止這一次,徐盈兒找登徒子禍害漪蘭居,是因為聽了文姨娘說,我要挾老太太,若是不讓她留在襄陽看大門,就不幫老爺調京。我當時就很納悶,不讓盈兒跟著進京的事情本來也沒幾個人知曉,怎的盈兒就立刻知道了,原來也是文姨娘通風報信。”
麗姨娘聞言,眼睛瞪得溜圓,簡直覺得不認得文姨娘了一般,可文姨娘一句話也不辯解,只伏在地上篩糠般得顫抖,又由不得麗姨娘不信了。虞氏繼續踱著步子,聲音有些疲憊:“要說之後那回,真是一石二鳥之計,若是盈兒得手,我就遭罪了,若是盈兒不得手,下場就如現在。我本也以為,文姨娘所要對付的,是我們兩人,不過到了京城,一切風平浪靜,我還懷著孩子,也不見文姨娘有所動作,看來,文姨娘的敵人,只有徐盈兒一人罷了。”
聞言,文姨娘的肩頭忽然動了一下,靜了半晌,總算開口說話,聲音沒甚氣力:“太太霽月光風,溫恭直諒,我憑什麼敢嫉恨太太呢。”
聽得這般誇獎,虞氏只將嘴角微微揚上,將步子踱到文姨娘的面前,說:“我確定你的敵人只有徐盈兒之後,忽然想到她事敗之後莫名其妙的流產,大夫說她是吃了損胎的方子,可丫鬟說那方子是剛剛換的,事情太巧,我就順手去查了一下,竟讓我查出,給盈兒開方的遊醫,竟是從前跟著陳三一處廝混的,想來盈兒落胎一事,也非偶然。”
忽然一聲冷笑從文姨娘鼻中哼出,隨即淡淡地承認了所有罪名:“我只恨她,我自入門,就沒少受她的羞辱,縱是貓兒惱了,也還有三分脾氣,總教她知我的厲害。”
虞氏扶著腰,臉色已經些許發白,之前腹中的隱隱不適,已經轉為磨人的疼痛,於是只想趕緊了結此事,可以回去休息:“如此,我只能將你交由老爺處置。”
文姨娘從地上跪起身,又行一禮:“我自己做錯事,又被太太識破,自願領罰,只求太太念在與我往日情分,放陳三一馬。”
陳三被堵著嘴,聞言嗚嗚地亂叫。
虞氏眸色一沉:“難道你二人到現在還有情?”
文姨娘輕輕地自嘲而笑:“都一把歲數了,只能自嘆無緣了,只是我已經倒黴,就只希望他平安。”
虞氏咬著唇,手指抓緊袖角,搖頭:“他案底深厚,又是逃犯,我只會將他交給官府。”
文姨娘抬起頭,哀求地嘶喊了一聲:“太太……”
卻見虞氏一臉慘白,握著書月的手,緩緩地跪坐下來,汗珠子已經顆顆從額角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