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毛髮燃燒的氣味,他檢查自己手臂和腦袋的毛髮,以防萬一,但都沒事。他坐在松針上,等著匹茲菲德警方來逮捕他。煙霧在樹林裡飄移,是油膩的黑煙,不太濃,在樹幹問移動,像是在尋找某個人。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警察大概不會來了。
他站起來,目光掠過那輛撞爛的艾塞克斯車,四下部找不到第二輛警車。他看得到第一輛,就是用湯普森衝鋒槍朝他開火的那輛,側躺在田野裡,離他上一次看到它撞地的那個點,至少有二十碼。
他的雙手被玻璃和車子裡四處飛竄的碎片割出了一堆傷口。兩腿沒事。一邊耳朵還在流血。他走到艾塞克斯車旁,發現駕駛座同一側的後窗沒破,看到上頭映著自己的鏡影,這才明白為什麼——他的左耳垂沒了,就像是被剃刀割掉似的。喬往車裡看,看到那個裝著錢和槍的皮革書包。後座旁的車門一開始打不開,他兩腳抵著旁邊破爛不成形的駕駛座車門,用力想拉開。他拉了又控,直到自己覺得噁心又暈眩。正想著大概該去找顆石頭來時,那車門發出一個響亮的吱嘎聲,然後開了。
他拿了書包,走出田野,深入樹林。他碰到了一棵枯乾的小樹在燃燒,兩根最大的樹枝彎向中央的火球,像一個人想拍熄自己燃燒的腦袋。兩道油膩的黑輪胎印輾平了他眼前的灌木叢,空中還有些燃燒的樹葉。他找到了第二棵燃燒的樹和一小叢灌木,黑色的輪胎印變得更黑也更油膩。過了大約十五碼,他來到一個池塘。水氣沿著池塘邊緣打轉,在水面上逐漸散去,一開始喬不太明白眼前是怎麼回事。剛剛撞上他的那輛警車著火後衝入水中,現在停歇在池塘裡,水淹到窗框,車子的其他部分都一片焦黑,車頂上還有幾絲油汙的藍色火焰在舞動。車窗都炸破了。湯普森衝鋒槍在後隔板上射出的那些洞,看起來像是壓扁啤酒罐的罐底。駕駛員半掛在車門外,全身唯一沒變黑的部分就是他的雙眼,對照起焦黑的身體顯得更白。
喬走進池塘,一直走到警車乘客座旁邊,水快淹到他的腰部了。車裡沒有其他人。他頭伸進乘客座旁的車窗,儘管這樣會更接近屍體。駕駛員被烤焦的熱氣不斷散發出來。他又縮回頭,心裡很確定他們剛剛在田野上追逐時,這輛車裡有兩個警察。他又聞到另一股焦肉的氣味,於是低頭看。
另一個警察躺在喬腳邊的池塘內。在充滿沙子的池底,那屍體仰天躺著,左半邊身體跟他的夥伴同樣焦黑,右半邊的肉凝結了,但仍然是白的。他跟喬的年齡相仿,或許大一歲。他的右臂往上舉。大概原先是用那隻手臂把自己拖出焚燒中的車子,然後往後跌進水裡,死的時候就保持那個姿勢。
但那隻手臂,看起來很像還在指著喬,訊息很清楚:
是你害的。
你。不是別人。反正不是其他的活人。
你是第一隻白蟻。
4 中心的洞
回到波士頓,他丟掉在蘭諾斯鎮偷的那輛車,換成一輛道奇二一六型汽車,是他在多徹斯特發現停在宜人街邊的。他開到南波士頓的K街,來到他從小長大的那棟房子前,坐在車上思考自己有什麼選項。結果並不多,等到天黑之後,大概連一個選項都沒有了。
下午版的報紙上全都登了:
三名匹茲菲德警察殉職(《波士頓環球報》
三名麻州警察被殘忍殺害(《標準晚報》)
西麻州警察遇害(《美國人報》)
喬在池塘裡發現的那兩名警察是唐諾·布林斯基和維吉爾,歐騰。兩人都已婚,歐騰還有兩個小孩。審視過他們的照片後,喬判定歐騰是開車的,布林斯基則是在水裡往上指著他的那個。
他知道他們死掉的真正原因,是他們的一個警察同僚太蠢了,竟然在一輛行駛於凹凸不平路面的警車上,拿出湯普森衝鋒槍開火。他知道是這樣沒錯。但他也知道自己是席奇的白蟻,要不是他和巴託羅兄弟跑去那個小城搶一家小銀行,唐諾和維吉爾就絕對不會葬身在那片田野。
第三個死掉的警察傑可布·佐伯是麻州州警,在十月山脈州立森林的邊緣攔下一輛汽車。他肚子被射中第一槍,於是彎腰,接著第二槍從他腦殼頂端穿入,讓他送命。兇手加速離開時,車子輾過他的腳踝,把腿骨輾斷。
這個開槍的手法很像迪昂。他打架就是這樣——先朝肚子來一拳,讓對方彎腰,然後打腦袋,打到對方倒地不起。據喬所知,迪昂從沒殺過人,不過有幾次差一點,而且他恨警察。
調查人員還沒查出任何嫌疑犯的身分,至少沒有公開。其中兩名嫌犯被證人描違為「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