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著胃壁;他的心臟跳太快了,一定很快就會停擺,一定的;腦殼感覺上好像有人用手硬撬開來;眼睛在流血。他吐了,確定吐了,把膽汁和火焰吐在地上。他以為自己已經吐完,但接著又吐了。他倒回地上仰躺著,看到了上方的布蘭登·盧米斯。
「你看起來,」盧米斯點了根香菸,「一副倒黴相。」
布蘭登跟著房間一起左右搖晃。喬躺在原地沒動,可是其他一切都像在鐘擺上似的。布蘭登往下看著喬,同時掏出一副黑手套戴上,手指在裡面彎曲著,直到戴得妥貼含意了。亞伯·懷特出現在他旁邊,也在同一個鐘擺上,兩個人都往下看著喬。
亞伯說,「恐怕呢,我得把你變成一個訊息。」
隔著眼裡的血,喬望向身穿白色晚宴服的亞伯。
「有些人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得讓他們每一個人都曉得這個訊息。」
喬想找艾瑪,但一切都搖來晃去,他找不到電梯在哪裡。
「這不會是個美好的訊息,」亞伯·懷特說。「我很遺憾。」他蹲在喬面前,面容哀傷而疲倦。「我母親總說,凡事都有因果。我不確定她是對的,但我的確認為,一個人會走上哪條路,往往是天生註定的。我本來以為我註定要成為警察,但市政府開除了我,我變成現在這樣。大部分時候我不喜歡,喬。我真不想說出實話,但我不能否認,我天生就該做這一行。非常適合。至於你天生適合的,我恐怕得說,就是搞砸。本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落跑,但你偏不。所以我確定——看著我。」
喬的腦袋已經緩緩轉向左邊。他又轉回來,看著亞伯同情的目光。
「我很確定,你死的時候,會告訴自己說,你這麼做是為了愛情。」亞伯朝喬露出悽慘的笑容。「但這不是你搞砸的原因。你搞砸是因為那是你的天性。因為在骨子裡,你對自己做的事情有罪惡感,所以你想被逮到。只不過在這一行,你每天夜裡都要面對自己的罪惡,你要把它在手裡轉來轉去,捏成一個球,然後丟進火裡。但是你啊,你偏不,於是你短暫的一生都在期望某個人會來懲罰你的罪孽。好吧,我就是那個人。」
亞伯站起身,喬雙眼忽然失去焦點,一切都變得模糊了。他看見一道銀光,接著又一道,然後他眯起眼睛,直到模糊的影像變得鮮明,一切又對上焦了。
而他真希望沒有。
亞伯和布蘭登還是有點搖晃,但鐘擺不見了。艾瑪站在亞伯旁邊,一手挽著他的手臂。
一時之間,喬不明白。然後他懂了。
他往上看著艾瑪,身上所有的傷痛都無所謂了。他覺得自己死掉也沒關係,活著實在太痛苦了。
「對不起,」她輕聲說。「對不起。」
「她很抱歉,」亞伯·懷特說。「我們都很抱歉。」他朝喬看不見的某個人打了個手勢。「把她帶走。」
一個身穿粗毛外套、頭戴毛線帽的粗壯傢伙抓住艾瑪的手。
「你說過你不會殺他的。」艾瑪對亞伯說。
亞伯聳聳肩。
「亞伯,」艾瑪說。「我們講好的。」
「我會遵守的,」亞伯說,「別擔心了。」
「亞伯,」她說,聲音哽在喉嚨。
「親愛的?」亞伯的聲音太冷靜了。
「我本來絕對不會帶他來這裡的,要不是——」
亞伯伸手給了她一耳光,然後另一手撫平自己的襯衫。那個耳光出手很重,她嘴唇都破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襯衫,「你以為你很安全?你以為我會讓一個婊子給我難堪?你還以為我對你很痴情。或許昨天是這樣,但我一整夜沒睡,已經決定把你甩掉了。懂了沒?走著瞧吧。」
「你說過——」
亞伯用手帕擦掉手上的血。「他媽的把她弄上那輛車,唐尼。快點。」
那個胖壯傢伙從後方熊抱住艾瑪,然後倒退著走。「喬!拜託別再傷害他了!喬,對不起!對不起!」她又踢又叫又猛抓唐尼的頭。「喬,我愛你!我愛你!」
電梯柵門轟然關上,然後電梯往上升。
亞伯在他旁邊蹲下身,把一根香菸塞進他嘴裡,劃了根火柴點燃香菸,然後他說,「吸兩口吧,這樣你腦袋會清醒點。」
喬照辦了。有一分鐘,他坐在地板上吸著煙,亞伯蹲在他旁邊抽他自己的,布蘭登則站在那兒看。
「你打算怎麼處理她?」喬總算有辦法開口了。
「怎麼處理她?她剛剛出賣了你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