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淋在頭上很不舒服,但是我不想讓兜帽妨礙我的感知。這種時候一點點的疏忽都可能會要人的命。地面上厚厚的落葉和枯枝吸飽了水份,長靴踩在上面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我只有三天時間。
最多三天。
天大亮的時候,雨終於停下。森林裡的空氣格外清新。我深深吸一口氣,找了一塊相對開闊的地方,把已經溼透的斗篷脫下來擰乾,然後升起一堆火。經過一夜的雨水,本來可以用來生火的枯枝都已經溼透,我只能找幾顆死樹,劈開樹幹,用乾燥的樹心來點火,再把枯枝擺在火堆旁邊,等它們烤乾後再投入火中。我坐在火堆邊,一邊烤著衣物,一邊盡力回憶從前那幾個牛頭人聚落的位置。但是記憶太遙遠,我的心又很亂,怎麼也想不起來。不過沒關係,迫不得已的話我就去格拉卡,那是一個很大的牛頭人聚落,很容易找到。
我忽然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噁心。那些牛頭人並沒有犯下任何罪過,而我就要去殺死它們。儘管我有足以說服自己這麼做的理由,然而從牛頭人的角度來說,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一個從天而降的邪惡的暴徒。
暝當年死在盧克西劍下的兩個夥伴,是不是也曾有過和我一樣的想法?或者他們本不是惡人,他們所做的一切,也都有著非做不可的理由。
我曾經質問暝,到底有什麼權利去犧牲盧克西。現在我質問自己,到底有什麼權力去犧牲牛頭人和貓妖的生命?如果暝死去,我將愧疚終生。但是如果就這樣殺死其它的無辜生命,難道我可以問心無愧嗎?
我無法回答自己。
就在我擰著眉毛苦苦思索時,一種微妙的感覺引起我的注意。
沒有聲音,沒有氣味,也看不到任何異動。但是在撒勒的教導下,我已經有了一種特殊的對於危險的預感——我本就是一個敏感的人。這種感覺,彷彿就像一根刺,在我的後背上輕輕戳了一下,告訴我,正有不懷好意的傢伙在暗中窺視。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地,用盡量不會引起對方緊張的動作站起來,然後撥出這口氣,放鬆全身肌肉,再繃緊。
“是什麼人?”
密密的草叢中有人走出來。
暗精靈。十個。他們手中提著造型怪異的彎刀,身背長弓,一言不發地走出來,把我圍在當中。從他們身上統一制式的皮甲來看,應該是暗精靈一族的正規軍。這些面板黝黑的傢伙身材瘦小,肌肉堅實。他們用狼一樣的眼睛看著我。
“我沒有惡意。”我說。但是沒有得到回應。他們依然保持著戰鬥的姿態,手持彎刀小心翼翼地向我逼近。這些人顯然訓練有素,而且事先配合過很長時間。他們的步伐幾乎完全一致,動作也相同。這種一致的動作本身就能給被圍住的人很大壓力。
這是戰爭。我不殺你,你就殺我。我是一個人類,我攜帶武器。要殺我,這些理由就足夠了。
秩序無法抗拒,混亂終將平復。我緩緩躬下身子,左手握住大劍的劍鞘,劍鞘平放,貼緊肋下,右手握緊劍柄遠離護手的一端,心中默默計算對方的距離。
對方是十個人,一擊不中的話我絕沒有第二次機會。
劍身長度是四尺,要造成一擊致命的效果的話,劍鋒至少要切入身體半尺的深度。
三尺半的距離,也是對方可以將我斬殺在刀下的距離。這種時候如果有一絲的猶豫和遲疑,就等於把自己的性命拱手送上。
現在他們距我遙約六尺。
我閉上眼睛,默唸劍訣,心中一片清明。
五尺半。
無我無物,萬念具淨
四尺。
澄澈明靈,存乎一心。
三尺半。
拔刀斬!
“發!”我吐氣開聲,拔劍斬出,劍鋒化作一道華光,在我身邊劃出一個徑約一丈的完美圓形。
我取的目標是咽喉。咽喉雖然比胸膛面積更小,但是更致命。
錚然一聲,劍鋒瞬間劃開九個咽喉,九股血泉在片刻之後噴上天空,但是我右手邊第三個暗精靈終於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舉刀接住了我這一劍——雖然拔刀斬斬擊軌跡上的目標幾乎是同時中劍,但畢竟有細微的先後之別。
他是最後一個。
此時這一擊的力量已經宣洩出十分之九,而他也有了一瞬間的時間。
足以做出本能反應的一瞬間。也是足以救命的一瞬間。
他舉刀一攔,薄脆的彎刀刀鋒崩裂,但是這短短的一頓已經足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