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寶石,還有碩大渾圓的珍珠。
帖木兒並不在意揮霍他從降服者手中獲得的金錢。他從中國購買的絲綢“都是全世界最好的”,還有麝香、寶石、鑽石、大黃和其他香料。多達800峰駱駝同時將商品運送進入撒馬爾罕。和其他人,如被征服時被屠殺的10萬德里人的命運不同,中國人在分享著帖木兒大帝的成功。
不過他們看起來是下一個即將遭受苦難的人群。據一項記載說,帖木兒曾沉下心來回顧自己的早年生涯,決定應該為“掠奪、抓捕和屠殺的行為”贖罪。他覺得贖罪的最佳方式應該是“向異教徒發起一場聖戰,如格言所說‘善行洗刷惡行’,這樣的話,罪孽也許能得到寬恕”。帖木兒終止了和明朝的關係,1405年離世之時,他正在進攻中國的路上。
麻煩很快就來了。波斯各行省出現分裂和暴亂,帖木兒的繼承人在相互爭奪帝國的統治權。但更具結構性的災難是,15世紀出現的全球金融危機席捲了整個歐洲和亞洲。危機由一系列因素引發(600年後又重新出現):市場過度飽和,貨幣持續貶值,支付平衡扭曲。儘管市場對絲綢和其他奢侈品的需求仍在增長,但市場的吸收力畢竟有限。並非人們的欣賞趣味發生了變化,而是交流互換的機制出了問題。特別是歐洲,它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換取價格高昂的紡織品、陶瓷品和各種香料。中國的出產量高於它向海外的出口量,結果便是購買力的不斷降低,引起“金銀荒”(bullion famine),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就是“信貸危機”(credit crunch)。
在中國,政府官員的薪俸不足,導致腐敗醜聞和政務荒疏愈發常見。更糟糕的是,就算官員辦事公平合理,百姓也負擔不起政府的浮誇奢侈和鋪張浪費。上層人士一直在臆想收入總會越來越多——這當然是不可能的。至15世紀20年代,中國一些最富裕的地方也開始財政吃緊。泡沫終於在15世紀的前25年破裂了。明朝的皇帝緊急縮減開支,下旨放緩北京建設工程,暫停耗資巨大的海上探險和疏浚京杭大運河等重大工程(這一工程最多時曾動用數萬甚至數十萬的勞力)。在歐洲,人們費盡心機,試圖以減少貨幣含金量來應對危機——儘管貴重金屬的短缺、貨幣儲蓄和財經政策之間的關係非常複雜。
顯然,全球的貨幣供應都呈短缺勢態,從朝鮮到日本,從越南到爪哇,從印度到奧斯曼帝國(Ottoman Empire),從北非到歐洲大陸。只有馬來半島的商人自行其是,以當地盛產的錫金屬來鑄造錢幣。但簡單地說,這些都不能發揮作用:錢就是不夠用。以往支援共同貨幣(儘管在單位、重量和精度上並非一直統一)並讓全球認可的貴重金屬出現了問題。
在如此艱難的時刻,氣候的變化很可能會使局勢變得更糟。中國出現了饑荒、罕見的旱災和嚴重的洪澇,證明環境因素對經濟發展造成的重大破壞。據南北半球冰芯中的硫酸化物研究顯示,15世紀是一個範圍極廣的火山活躍期,並導致全球變冷,給整個乾草原世界帶來嚴重打擊。特別是在15世紀40年代,食物和飲水的短缺預示著一次大遷徙的到來。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停滯、困苦、奮力求生的時期。
氣候變化的效應波及了地中海到太平洋的所有地區。人們對世界的改變深感不安。儘管帖木兒帝國的興起並未給歐洲世界造成大範圍恐慌,但奧斯曼帝國的興起的確引發了人們越來越多的焦慮。奧斯曼在14世紀末席捲博斯普魯斯海峽,擊敗了拜占庭人、保加利亞人和塞爾維亞人,在色雷斯和巴爾幹站穩了腳跟。君士坦丁堡命懸一線,成了一座陷入穆斯林重重包圍的基督教孤島。危在旦夕的他們多次向歐洲王國乞求軍事援助,均未得到回應。1453年,帝都陷落,穆斯林終於奪取了世界上最偉大的基督教王國,再次顯示出伊斯蘭世界的強大優勢。在羅馬,當君士坦丁堡陷落的訊息傳來時,據說人們捶胸頓足、哭號吶喊,教皇為困在城裡的人們默默祈禱。但歐洲在關鍵時刻沒有出手相助,現在一切都已為時過晚。
君士坦丁堡的命運引起了俄羅斯的密切關注,在他們看來,穆斯林的復活預示著整個世界將瀕臨末日。長期以來,東正教一直有一個預言,說耶穌將在第八個千年降臨,親自主持最後的審判——而現在看來,那一時刻似乎即將來臨:惡魔的力量已經崛起,已然對基督教世界產生災難性的衝擊。宗教高層對於末世預言深信不疑,遂派一名教士前往西歐探聽訊息,看看末日究竟會是在哪一天。還有人覺得既然末日即將來臨,計算復活節或其他聖餐日的具體日期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