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窮山惡水,陪同那裡的拜占庭皇帝一起檢閱帝國軍隊。這是極力想讓蒙古人相信,帝國根本不值得他們武力奪取,或就算進攻的話,帝國軍隊也是有備無患。
事實上,蒙古人決定暫不發起進攻還有別的原因:安納托利亞和歐洲都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在別的地方還有更鮮美的肥肉。在13世紀末中國被完全征服之前,遠征軍的主力一直都在那裡。當時蒙古帝國已經以“元”為名號,並在古城中都上建立了新城。這裡成了蒙古人的新首都,以炫耀征服從太平洋到地中海之間所有地域的輝煌成就。自那時起,這座新城便獲得了延續至今的重要地位,它就是北京。
世界其他主要城市也同樣受到重視。新可汗蒙哥將蒙古大軍瞄準在伊斯蘭世界的珍珠財寶上。大軍一路西征,摧毀了一座又一座城市。1258年,他們攻到了巴格達城下,稍加圍攻後便徹底攻陷。他們掃蕩著這座城市,“如同飢鷹捕鴿、餓狼逐羊”,一位作者在此後不久寫道,城中的平民像玩具一樣被拖著穿過大街小巷,“人人都成了玩弄的物件”。哈里發穆斯塔西姆(al…Musta??im)被蒙古大軍生擒,全身裹著破布被亂馬踩死。此時的情景充分說明,誰才是這個世界的真正主宰。
征服行動帶來了無數的戰利品和無窮的財富。據高加索地區蒙古同盟軍中的某人記載,勝利者被“掩埋在黃金、白銀、寶石、珍珠、綢緞、衣物、金盤和銀罐當中,因為他們只搶奪這兩種最貴的金屬,只搶奪寶石和珍珠,只搶奪綢緞和衣服”。對紡織品的掠取行為具有特殊意義。當過去匈奴人如日中天的時候,絲綢和奢侈品就在部落權力等級劃分的過程中扮演過重要的角色,因此被極為珍視。蒙古人也不例外,他們常常對貢品有特殊的要求,一定要是金線織品、紫色薄紗、珍貴衣料或絲綢;偶爾還規定,貢品可以用披掛著綢緞、金絲和珍貴寶石的牲畜來替代。進貢的“金、銀和棉織品”在質量和數量上都有嚴格的要求,一位該領域的頂尖學者將這些要求列成單子,發現制定者“既苛刻又見多識廣”。
人們還未從巴格達陷落的訊息中緩過神,蒙古人再一次出現在了歐洲。1259年,他們進入波蘭,奪取了克拉科夫(Kraków),然後派人出使巴黎,要求法蘭西投降。與此同時,另一支大軍從巴格達向西挺近,直取敘利亞並進入巴勒斯坦。這一舉動給居住在東方的拉丁人帶來巨大的恐慌——13世紀中葉,基督教在聖城的地位已經靠著十字軍得到了鞏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二世(Frederick II)以及後來的路易九世已經基本上將耶路撒冷奪回到基督教手中。沒人相信安條克、阿卡和其他城市會存在任何危機,直到蒙古人的出現。
而且這場危機似乎是來自於一個已經在埃及得勢的、野心勃勃的新政權。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埃及的新君主與蒙古人同根同枝,也是來自草原的遊牧部落。正如巴格達的阿拔斯哈里發最後被他那些從草原上招募的突厥僱傭兵擊敗一樣,同樣的命運也於1250年降臨到開羅的哈里發身上。埃及的新君主名叫馬穆魯克(Mamlūk),他的祖先原是黑海以北的遊牧部落,後來被當作奴隸從克里米亞和高加索的港口交易到埃及軍隊中服役。這支奴隸軍中也包括一些蒙古人,以及一些所謂的“新來的人”(wāfidīyah),即在草原常見的內部混戰中戰敗、為尋求避難最終來到開羅服役的人。
中世紀的歐洲一般被人看作是十字軍東征時代、騎士時代和羅馬教皇掌權的時代,但如果和遠東的巨大戰役相比,則所有的這些都基本上只能算是串場表演。蒙古人差點就征服了全世界,他們統治的地域幾乎涵蓋了整個亞洲。歐洲和北非也已是門戶大開,但令人吃驚的是,蒙古統治者聚焦的不是前者,而是後者。換句話說,歐洲已經算不上最大的獵物。阻擋蒙古人控制尼羅河、控制埃及肥沃農耕土地以及四通八達貿易通道的,居然是同樣來自草原的遊牧民族。這已不僅僅是一場地區霸主之戰,而是一場基於政治、文化和社會體系上的勝利。中世紀的戰役將在中亞和東亞的兩個遊牧民族之間打響。
耶路撒冷的基督徒對蒙古人的進攻深感恐慌。他們先是放棄了十字軍的掌上明珠安條克,同時阿卡的守軍也在權衡之下與蒙古人達成了妥協。他們近乎絕望地向英格蘭和法蘭西乞求軍事援助。但是最終拯救西方人的,居然是他們不共戴天的敵人——埃及的馬穆魯克人,此時正在向北挺進,去對付那些橫掃巴勒斯坦的蒙古軍隊。
過去六十年的大多數時間裡,蒙古人所向披靡,如今他們卻要面臨首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