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如此,以趙瑜手上的籌碼,想攻下昌國縣城,現在這個三年前有了構想、半年前開始謀劃、今日正式施行的奇襲計劃,是唯一切實可行的方案。
現在,趙瑜馬上就可以證明這一點了。
喝著燙熱的水酒,吃著身旁侍妾遞到嘴邊的果子,昌國知縣章渝【注1】的心情,現在很好。
他的任期還有半年就結束了,這兩年來,雖舍了臉皮盡力搜刮,收入囊中的也不過三五萬貫。今次為了尋個好差遣,卻撒了一半出去,方走通了蔡太師的門路。不過這幾萬貫花的卻也值得,前幾日,蔡太師的一個門客寄了信來,信中說那吏部尚書左選磨勘【注2】已定,判了上上,年後除授,若非餘杭,便是錢塘,總歸是一望縣【注3】。
章渝負手來到院中,一邊看著小廝們把串串鞭炮在院子兩側的槐樹上掛滿,一邊憧憬著轉任後的幸福生活。想那餘杭錢塘,戶口勝昌國五倍,富庶更逾十倍。章渝向來不愛官、只愛財,若能在這等富庶之地鎮守三年,給他個學士,他也不換。
幾個使女在他身邊跑來跑去,把春聯、門神還有桃符從屋子裡拿了出來。只要子時一到,就得把新的換上。這些使女都是昌國本地人。章渝上任時只帶了兩三個伴當,妻子兒女都留在故鄉,上任後,自感床腳空虛,便先納了一個妾,又買了這些使女來服侍,順便以充下陳。這昌國海女膚色雖黑,但身材卻甚是健美,床第間別有一番風味,他在京中時從未嘗過。不過再好的海鮮,連吃三年也早已是味同嚼蠟,他的確是有些膩味了。不過章渝並沒打算隨便的就把她們發遣出去,他早已盤算得定,等他離任,便遣人把她們送去汴梁。此種新鮮海味,如是送入京中,怕也不比金珠財貨稍差。至於身邊的空虛,到了杭州【注4】,還怕沒得補嗎?
不移時,院中諸事都已準備妥當。鞭炮在樹上掛滿,大個的爆竹也院前放定,春聯桃符就放在門角,連發給下人們的紅包也用簸箕盛了出來,就只等著鐘鼓樓的子時鐘響了。可是,時間不斷的過去,城中卻越來越靜,趙瑜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疑惑,這子時怎麼還沒到啊?
注1:宋施德操《北窗炙【車果】錄》載:大觀中,昌國令有章渝者,性甚貪鄙,墨聲尤著。昌國父老不勝其苦,鹹曰:“人有雙手,彼有八足,無怪聚斂之速,逾人四倍。”渝聞之不以為恥,但曰:“若吾姓尤,豈不更佳。”蓋魷魚有十足也。
注2:磨勘是古代政府透過勘察官員政績,任命和使用官員的一種考核方式。宋神宗元豐改制之後,京朝官則由吏部尚書左選負責考核,每三年進行一次磨勘,評定政績優劣,有否過失。
注3:自唐代以來,為便於管理,將各州縣制定了等級。縣一級大體為7等,依次為:赤、畿、望、緊、上、中、下。其中赤、畿兩等,通常是京師、大都會及附近的縣,屬特殊的政治地位,其餘5等,均按戶數確定。由昌國這等下縣知縣轉任望縣,算是超遷。
注4:宋時,餘杭、錢塘兩縣屬杭州管轄。貌似現在也是。
第四章 奪城(下)
鐘鼓樓前的廣場上,趙瑜和陳五兩隊已經會合。/ /跟趙瑜那隊差不多,陳五率部突襲西門和南門是也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除了有個倒黴鬼不小心扭傷了腳,完全可以說是零傷亡。大約還剩七十人隊伍齊聚在這座六丈多高的三層閣樓下,仰頭等著上面的命令。
鐘鼓樓上,更漏中的木箭早已降到子時刻度之下,但應該去敲鐘的更夫已被砍死在二樓。今夜,從三樓的千斤鐵鐘上不會再傳出大觀三年的新年鐘聲。
這座樓,是縣城內最高的建築。佔據了這座制高點,縣城內的所有動靜都能盡收眼底。現在趙瑜、陳五等頭領就站在最頂層,仔細觀察著西面不遠處縣衙內的情形。
四進的縣衙大半都在黑暗中,只有幾盞燈籠在閃爍。唯有最後一進,也就是知縣章渝所起居的院子還燈火通明。海上的漢子視力多半極佳,如鷹隼般銳利,都能清楚地看清院中的活動。遠遠的望去,那院子中氣息平靜,也沒有一個人在慌亂的跑動,看起來裡面的人還沒有察覺到異樣。
觀察了一陣,趙武突然開口:“看那狗官刮錢的本事,也不像是蠢貨,怎麼到現在還沒發覺?這城裡可是連爆竹聲都沒了!”
“沒有發覺豈不是正好,”陳五聞言冷道:“省得多費手腳。”
趙瑜笑道:“五哥說得是正理。說起打仗,對手自然是越蠢越好。”
一個李姓頭領聞言,摸著鬍子感嘆道:“要說起蠢,這章知縣還真是最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