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尖銳地指出:“造成軍隊和朝廷離異的始作俑者為曾國藩,而把它推向危險邊緣的則是袁世凱。從小站練兵開始一直到直隸任上訓練北洋六鎮,他採取的手法是網羅親信,培植死黨,廣行私恩,效忠一人。國家花費巨資,訓練出來的卻是他袁世凱一人的軍隊。他的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大家都說北洋軍只知袁宮保,不知大清朝。”毓朗補充。
鐵良陰沉沉地說:“老佛爺洞悉袁世凱的居心,去年撤了他的直督調進軍機處,原是為了削去他的兵權。現在他雖然不能調動北洋軍了,但多年來培植的親信死黨已安插在各個鎮協標營中,根本無法清洗掉。他灌輸的那一套絕對服從他一人的教育也很難從那些頭腦簡單的兵油子裡去掉。袁世凱的確是咱們大清朝的心腹大患。依我看只有一個辦法,才能徹底根除這個隱患。”
“殺掉他!”載洵、載濤幾乎同時叫出口。
“對!”鐵良死勁地把手中的瓷茶碗往大理石桌面上一叩,薄胎茶碗立即破成兩半邊,茶水流滿一桌子。
“各位都說得很好。今天議事議到這個地步,可算是議到寂要上了。”善耆的口氣與他的盟主身份甚是相合。“我看袁世凱就是今天的慶父。慶父不除,魯難未已。當年他出賣新政誣告先帝,以此騙取了老佛爺的信任,借別人的血染紅了他的頂子。”
說到這裡,善耆想起自己因此而多年受屈,心情甚是不平靜。他提高大嗓門說:“但是老佛爺畢竟英明,到了晚年,終於看出了誰是忠臣,誰是奸債。嗣立今上的那次重要會議,就沒有叫袁賊參與。這是老佛爺對袁賊的一個嚴重警告。假若她老人家不歸天,今日也要對袁賊採取斷然措施的。”
善耆這幾聲“袁賊”,把會議的火燒得更旺了,使大家頓時明白大清朝與袁世凱簡直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鐵良又冒出驚人之語:“袁世凱是與革命黨暗中勾連的奸細。”
眾人覺得這句話來得突兀。良弼問:“這倒沒聽說過,寶臣兄一定有根據。”
“你們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媽?”鐵良陰鷙的眼光將大家掃了一眼。“袁世凱和張之洞會銜保奏一個神秘的人物……”
“你是說憲政館的楊度?”善耆打斷他的話。
“正是。”鐵良點頭。“老佛爺上了他們的當。我在日本留學時,,對楊度這個人的底細很清楚。他第一次在日本期間,就鼓吹騷動,攻擊朝廷。第二次逃亡日本,又與孫文、黃興等革命黨徒交往密切。這樣一個人,根本不能用,袁世凱卻奏調進京,還叫兒子與他拜把兄弟,又送他房子,送重禮賀他討小老婆。袁世凱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就是想透過楊度這座橋與孫黃革命黨徒取得聯絡,一旦時機成熟,他就會成為孫黃的內應。”
“真是一條大蛀蟲!”良弼憤怒地拍打桌面。
“張之洞也是個老糊塗!”毓朗罵道。
“殺掉袁世凱,勒令張之洞回家養老!”載濤嚷道。
“大家都安靜點。寶臣這點提醒非常重要。”善耆用手壓了壓。“明天我要好好地跟攝政王說說……”
“肅王爺,你明夭跟他說話,第一條先說海軍部的事不能變!”載洵急急地打斷善耆的話。
“洵貝勒,你放心吧,你的海軍大臣飛不走。”善耆笑著說,“我把今天大家所議的歸納成這麼幾條,諸位看還有沒有遺漏的。”
眾人點頭,催他說下去。
“第一條,撤軍機處。第二條,設內閣總理制。第三條,內閣的重要部曹都要在咱們的手裡。第四條,為戊戌年新政平反,為譚嗣同等六人昭雪。”
“這一條不能跟我四哥說。”載濤打斷善耆的話。“先帝在時,四哥常說,皇上遭囚禁,全是康梁等人害的,若沒有他們的那一套亂政,哪有兩宮失和皇上受罪的後果。大清朝決不能為康梁平反。”
“濤貝勒說得對,大清朝不能為康梁平反。”毓朗附和。
“好好,這條取消。”見載濤、毓朗堅決反對,想必載灃也不會接受,善耆不再堅持第四條了。“我再說下去。第五條,這是頂重要的,殺袁世凱!”
毓朗說:“還要補充一條,撤憲政館,不準再玩什麼君主立憲之類的花樣。”
“行!”載洵、載濤兄弟立即附和。
“這不行。”良弼說,“立憲是世界大勢所趨,也是儲存咱們大清江山的惟一出路。如果連立憲都取消了,革命黨造反就更有藉口了。況且,不行立憲,又哪來的內閣總理制呢?”
良弼的話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