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一個好的鏡框子,就算我們郎舅三人合夥送你的一件禮品。”
“最好,最好!”梁啟超高興地笑道,“這件禮品是無價的。蕙仙,你把你孃家貴築的特色菜多燒幾個出來款待他們。”
代懿說:“湘黔同味,重在一個‘辣’字,你這個老廣受得了嗎?”
梁啟超說:“受不了也得受,我今天是捨命陪君子了。”
收拾題字和筆硯後,大家重新坐定飲茶。
楊度問梁啟超:“你這次到美洲去了哪些地方?”
梁啟超答:“我正月裡啟程,先到了加拿大的溫哥華,再到美國的紐約,後來又去了費城、芝加哥、舊金山,最後再由溫哥華乘中國皇后輪返日本。”
代懿說:“走了這多地方,大開眼界了。”
“眼界是開了,但越看到人家的進步,對比中國的落後,心裡就愈加不好受。”
“那是的。”楊度很能理解這種心情,又問,“你這次去美洲辦什麼事呢?”
“這次美洲之行是南海先生交給我的任務。他這一年來一直在南洋各國忙碌著,無暇遠去美加一帶,要我代他去一趟。他交給我的任務,一是在美國和加拿大各地建立保皇會,二是擴大譯書局股份,集股開辦商務公司,用以作為實業基礎,第三是籌款。”
“成效大嗎?”楊鈞插話。
“這是對你們說句實話,在美加一帶的華人社群宣傳保皇,再也不像前兩年那樣激動人心了。”
“為什麼呢?是孫中山他們那些革命黨把地盤搶去了嗎?”代懿饒有興趣地問。
“倒也不是革命黨搶地盤。”梁啟超手託茶碗,不緊不慢地說話。他身著淺咖啡色團花長袍,上罩一件黑緞夾層馬褂,和大多數留學生一樣,剪去了辮子,留著西式偏分頭。他今年三十一歲,面孔顯得清瘦,寬大的額頭十分突出,似乎天賦的超人智慧盡藏在這突出的前額裡。說起話來輕言細語,與政變前那種鋒芒畢露、咄咄逼人的氣勢大有不同。粗粗地看起來,他不大像是一個流落異邦的政治活動家,倒更像一個沉靜的學者。“還是朝廷自己不爭氣,棄北京而逃,已是把祖宗顏面丟盡;迴鑾兩年了,口裡喊變法,其實毫無誠意。這次經濟特科‘梁頭康足’的笑話,很快便傳到美洲,華僑們都啞然失笑,不少原來一心保皇的中堅分子失去了對朝廷的信任,都說這樣的政府保它做什麼!你們想想看,如此氣氛下,保皇分會能建得順利嗎?許多人有錢也不願捐。”
“卓如,聽人說,你也有革命的傾向,是真的嗎?”楊度問。來到日本後,無論是保皇派的還是革命派的刊物報紙,他都看。他覺得都有其道理,又都有其偏頗,他不能完全接受哪一家。梁啟超是保皇派的第二號領袖,這幾年來辦《 清議報 》,辦《 新民叢報 》,發表了一系列光彩照人的文章,使得他的聲望大有超過第一號領袖的勢頭。日本留學生界普遍認為,梁啟超與康有為的思想分歧越來越大,他不僅與孫中山等人有往來,甚至也贊成他們革命排滿的主張,說不定保皇派內部有分裂的可能。楊度很看重梁啟超的思想,他覺得自己的思想體系與梁有許多接近之處。
“不錯,我是覺得革命也未嘗不可取。《 繫辭 》上說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今日中國之各黨各派,未必不是從各條不同道路上,向著救國強國的目標而努力。有時,我真的覺得只有排滿才能徹底救國,因為現在是民族主義最發達的時代,無此精神決不能立國,而要喚起民族精神,就不能不攻滿洲。好比當年日本討幕為那時最適宜的主義,中國現在可能應以討滿為最適宜的主義。滿洲不排斥,則中國無民族主義可言,無民族主義,則不必再談什麼民主民權。今年四月,我在芝加哥專門給南海先生寫了一封信,把這些看法直截了當地告訴了他。”
“康先生能同意嗎?”代懿問。
“他當然不會贊同。”梁啟超淡淡地笑了一下,順手將一縷垂下的長髮梳好,說,“南海先生接到我的信後大不以為然,他為此寫了兩封公開信,登在《 南洋總彙報 》上,一封題為《 復美洲華僑論中國只可行君主立憲不可行革命書 》,一封是《 與同學諸子梁啟超等論印度亡國由於各省自立書 》。南海先生之所以要採用公開信的緣故,是因為不僅僅我梁啟超有革命排滿的想法,其他弟子,包括他最忠實的弟子徐勤、歐榘甲也持這種觀點,他們比我走得更遠,‘滿賊’‘清賊’之言盈篇溢紙,南海先生認為非再次公開闡述他的觀點不可了。”
“卓如,有一個問題,我想要你實話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