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無門之門遠道而來,踽踽獨行,一生苦行,卻有吳門作為最後的歸宿。所幸。
14,來儀
吳邪出門了,吳邪又回來了。
“小哥。”吳邪叫道。
張起靈在查閱文獻,聽到吳邪的聲音卻沒有回頭。他只是捏捏眉心,難得能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一絲不高興:“為什麼不換回原來的臉?”
“原來的臉?吳邪的臉可比我自己的臉好玩多了。”張海客換回本來的聲音,抱臂笑笑,並沒有被張起靈戳穿的尷尬。
張海客來到張起靈面前,對著他又天真無邪地笑了一下。張起靈看著那副無比熟悉的臉在另一個人臉上那樣笑著,只覺著隱藏在劉海下的眼睛生疼。
被一臉嫌棄樣的族長那樣鄙視著,張海客臉上也有點掛不住:“怎麼說我們也是發小,有你這樣對發小的嗎?你看看吳邪和他的發小……”
張海客的一番“滔滔江水”還沒開始氾濫,就被張起靈冷冷的眼刀震懾住。他瞪著眼,憋著話,一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什麼的樣子,心裡卻憋著笑:要不要下次換上解雨臣的臉來八卦一下?
迫於無奈,張海客只好禁言,誰知張起靈卻開了話頭。
“可惜了,”張起靈嘆口氣,“原來的挺好看。”
什麼?張海客驚訝地張開嘴,族長這是在說他本來長得挺好看?張海客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面具戴得太久了,久到他幾乎想不起來自己原來的臉。
然而難得的自我感覺良好被張起靈一聲輕咳打斷。
張海客從自我陶醉中醒悟過來,看著對面那人依舊在翻看文獻的專注模樣才意識到族長剛才只是跟自己開玩笑而已。
張海客訕笑一聲,理理思緒,言歸正傳道:“我給你帶了點東西。”
說著話,他就將一個小包裹放到桌上:“族裡傳下來的東西,我想著你會需要,就帶了點過來。”
初見那一年,他看著那個特別孤僻不愛說話不愛和其他小孩一起玩只愛發呆的人,心生好奇。
放野那一年,他追著那個瘦小孩子的步伐,想要幫助他,最後卻還是他放血救了他們一行人。
後來許多年,他知道那個年輕人扛起所有責任,孤身行走於各種艱險之中,直到今日才回家。
聞言,張起靈也只就微微點頭,並沒有賞臉看看張海客帶過來的東西,只留下一臉獻寶模樣的張海客被冷落到哭喪著臉。
“你就不好奇我到底帶了什麼?”張海客指著那些東西等了半晌也未見張起靈回應只好任命地自問自答道:“帶給吳邪的。都是他喜歡的。”
說到吳邪,張起靈終於有了些許反應,輕輕地“嗯”了一聲。
張海客見狀道:“我都是打著你的名義從族裡拿的。這樣即使族人問起來我也不怕。”
一副想讓族長背黑鍋的得意表情被演繹在假吳邪的臉上,一瞬間張起靈就開始想念剛出門沒多久的真正的天真吳邪。
張起靈輕輕蹙眉,轉移話題道:“族裡長老怎麼說?”
“你才是族長。”張海客的語氣嚴肅起來,提醒著張起靈在族裡的權威與地位。自小他就認為張家外族可以更加自由地生活,本家規矩繁多,很多事情壓得人太緊。而壓在張起靈肩頭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
譬如當年襁褓裡的嬰孩接受著張家最全面也最艱苦的訓練,譬如被族人推上族長之位成為家族的替死鬼,譬如在失憶與困苦,絕望與傷痛中依舊為世界守護那個秘密。
直到他遇見吳邪。
而眼前他和吳邪的事,族人斷然不能一致贊同。族裡長老給張起靈的壓力實則更大。
但是想要活得自由一些,就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一個人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和贊同。
“這麼多年,你也該歇一歇。”
或者說為自己活一次。
張海客眼裡難得地露出一種名曰滄桑的表情:“還習慣嗎?”
眼前的張起靈面容清秀,除了那種不健康的病態白之外,看起來甚至比吳邪都年輕。不知道內情的人也許會羨慕他的年輕與活力,但是他的心裡卻像是活了幾千年。
除了蒼老就是蒼老。
這孤獨的百年,他就一人行走在這人世間,為這家族的秘密次次涉險,屢次奔波。從來沒有機會看一看那些曾經山明水秀的風景,從來沒有真正品嚐一番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從來沒有享受過普通人看似平淡卻幸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