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這是一種非常不好的文化現象(當然更是政治現象),它會影響整個帝國的審美情趣和價值取向。意識形態的問題至關重要,所以整個帝國的文人集團,無論在狄青走紅前是他的敵人,還是他的朋友,在狄青做了樞密使後,選擇都是一樣——站到他的對立面。
第二,狄青太倔。性格決定命運,狄青不只是一個在戰場上勇猛的將軍,在生活中和政治名利場中,他一樣是一個不撞南牆頭不回的愣頭青。只要狄青認定了的事,他永遠不會屈服和回頭。早年還在村裡當農民的時候,大哥狄素與鄉里一名叫鐵羅漢的惡霸鬥毆,把惡霸打人水中,出了人命官司,兄弟情深,狄青毫不猶豫地替大哥扛了這樁人命官司(後來狄青命好,惡霸又神奇地活過來了)。
狄青的刺字無論在他成名前還是成名後都成了焦點話題。在北宋,並不是所有計程車兵都在臉上刺字。在臉上刺字計程車兵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一個部隊的整體標識,比如後來大家都知道的“八字軍”;第二種是因觸犯律法而被充軍者,在當時稱配軍,狄青屬於後一種。配軍的地位在北宋軍隊中屬於最低下的,所以很多人發達後第一個想到的是把臉上的刺字洗掉。
狄青偏不,他堅持留著他的刺字,他就是要人知道,他是怎樣從一個最底層計程車兵,一步步成為成功人士、帝國英雄的。
而他與帝國文人的矛盾,在很大程度就始於他臉上的刺字。
第一次衝突發生的時候,狄青已經是帝國頗有名氣的武將,當時已做到了真定路副都總管的職位,而他的上司則是韓琦。
韓琦就是那首“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膽寒”頌歌中的韓老先生,西北戰場升級後,韓琦就來到西北,不舞筆墨弄大刀。老韓是強硬派,主張和党項人以暴對暴,針尖對麥芒,以攻為守,只可惜他也只能是嘴上硬,老韓的書生意氣正中党項人下杯,在好水川被元昊打得鼻青臉腫,損兵折將,讓西夏取得了對北宋關鍵性的勝利。此戰後,文化水平不高的元昊寫了首詩悄悄丟進了老韓家的院子,詩曰“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輩,猶自說兵機”,氣得老韓差點吐血。
狄青在定州和昔日的老上司遇上了,老韓的風頭不減當年,一來軍中就大搞整風運動,對於作風不正計程車卒,老韓的方法很簡單——殺。
殺不了党項人,殺幾個手下計程車卒那還不容易。
狄青很顯然不同意韓琦的武斷,兩人開始有了矛盾,但矛盾激化還是因為一個妓女。
一次,韓知州請客吃飯,在宴上請來當時定州的名妓白牡丹。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喝高了,包括美女白牡丹在內。
於是,白牡丹捧著酒杯來到狄青席前,輕薄地說我敬斑兒一杯。
眾人大笑,這搞得狄將軍下不來臺。
狄青是恩怨分明、有仇必報之人,沒過兩天,他帶兵去青樓,脫下白牡丹的褲子在伊的屁股上落了幾十鞭子。
狄青打了白牡丹的屁股,可損的是韓大人的臉面,韓大人也記仇了。很快他就找到了報仇的機會。
狄青在西北的一個老部下焦用,押兵過定州,二人久別,狄青在營中熱情款待,焦用喝高了,回來爛醉如泥,誤了公事。
焦用押的那些兵向韓琦告了焦用的狀,韓琦把焦用關了起來,狄青不過是打白牡丹的屁股,韓琦他要的是焦用的腦袋。
狄青聞訊後大驚,火速前往公署府,替焦用求情。
韓琦閉門不見。
狄青在公署府面前站了很久,門終於開了,韓琦出來了,後面還押著焦用。
狄青替焦用求情,理由很簡單,焦用在西北打了很多年仗,立下了不少軍功,是個好男兒,如果僅因小過就要砍腦袋,韓大人你是不是過分了點。
韓大人手一揮,當著狄青的面令人砍下了焦用的頭,並說出了宣言式的經典名言——“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此豈得為好兒耶?”
韓琦式的宣言在帝國並不獨有,後來同樣坐到樞密使位置,也同樣在西北帶過兵的田況也為韓大人的宣言作過註釋,田況老先生是這麼說的,“狀元及第,雖將兵數十萬,恢復幽薊,逐出強寇,凱歌勞旋,獻捷太廟,其榮無以加。”這句話,大意就是哪怕你領兵十萬,幹掉党項人,恢復幽雲十六州,把契丹人趕到狼居胥山,取得衛霍這樣的成就,回來在太廟給老祖宗匡胤報喜,這些榮光都比不上在東華門外摘下狀元桂冠。
是的,這就是掌管帝國軍事大權的韓琦田況們的想法,這也是武將及其兵卒在他們眼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