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鴻章說:“這條路啊不好走,一旦在太平軍控制地區和長毛交火,若是一萬人打成了幾千人,到上海後,咱們的顏面就沒了。”
李鴻章連連點頭,想了個主意:讓上海方面報銷往返路費,並且要絕對地保證淮軍的安全。這個主意要實行,只有一條路:走水路。
上海方面馬上付諸行動,他們向英國駐上海領事租船,江蘇巡撫薛煥堅決不同意,因為按上海士紳們的意思,當地政府也應該出點錢。薛煥不是在乎那點錢,而是在乎他的權力。一旦李鴻章來了上海,他這個巡撫寶座大概就不保了。
錢鼎銘說服了他,淮軍不來上海,上海肯定保不住,長毛對您的腦袋可非常有興趣。淮軍來上海,您縱然保不住巡撫的寶座,可還能保住腦袋啊。
薛煥對這段話進行了縝密的考慮,最後兩害相權取其輕,終於同意僱傭英國戰船運輸李鴻章部隊到上海。
經過三次大運輸,1862年6月,一支萬人的淮軍部隊全部抵達上海。最後一支淮軍還在水上欣賞落日時,曾國藩就向中央政府提舉李鴻章為江蘇巡撫,薛煥正如他自己所料的那樣,巡撫寶座雖然沒有了,但腦袋完好無損地放在脖子上。
李鴻章去上海前,曾國藩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此次去上海,和洋人打交道的機會會很多,對於這其中訣竅,我覺得孔子所謂‘忠、信、篤、敬’四字,篤者,厚也;敬者,慎也;信,只不說假話耳,然卻極難,我們要當從此一字下手。今天說的話,明天不能因小利害而變。”
李鴻章琢磨了半天,說:“謹遵教誨。”
李鴻章是曾國藩麾下最後一位擔當地方大員的人,自此後,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浙江和江蘇都成了湘系的天下。
他的傲氣和與生俱來的書生氣在此時也如日中天。
四拒借洋兵
李鴻章抵達上海後,上海的洋人們來找李鴻章,李鴻章趁勢請他們檢閱淮軍。當時的淮軍,兵餉不足,而且在亂世摸爬滾打了多年,衣衫襤褸,渾身流淌著二流子氣質。洋人們看完,就愁眉苦臉,偷偷對人說:“這簡直就是你們中國的第一大幫丐幫,怎麼可能守得住上海?”
有人把洋人的擔憂告訴李鴻章,李鴻章“呸”地吐口痰到地上說:“別聽他們危言聳聽,他們這樣說是想讓咱們‘借師助剿’,曾公說過,死都不會靠他們這群洋人。不過,”李鴻章轉動眼珠說,“他們的槍炮可真夠勁的,你問問他們,是否能賣給我們一些?”
李鴻章說曾國藩死都不會“借師助剿”,字字都是真的。所謂“借師助剿”,是當時清政府流行的一種想法,就是藉助洋人的兵力來對付太平軍。
其實,“借師助剿”的論調存在許久了。早在曾國藩困守祁門,英法聯軍進北京時,有洋人就曾向清政府提議,俺們可以用先進武器幫你們打洪秀全。清政府的老人們圍在桌子前商議,商議了多日,也沒有結果。他們突然想到,這種事遠在南方戰場的頂樑柱曾國藩最有發言權,於是讓曾國藩發表意見。
曾國藩當時的處境萬分艱難,如果讓洋人助攻太平軍,先不說輸贏,至少能把圍困祁門的太平軍兵力分出一些去。可縱然如此,曾國藩深思熟慮了幾天後,給出的答案仍是:外夷的軍隊不可用!為什麼,他說,自古外夷幫助中國消滅敵人後,都有意外要求。就是說,藉助外夷,成本太高,超乎想象。
他還自信地認為,湘軍水軍已控制了大部分長江江面,清政府部隊的單薄在陸而不在水,太平軍能夠縱橫南中國,也是在陸不在水。湘軍陸軍不可能進兵天京,就算洋人的戰艦由海口沿長江上行,也不能收夾擊之效。也就是說,洋人無用。
不要認為曾國藩是個正兒八經的民族主義者,其實他是個實用主義者,正如儒家教導他的那樣“無可無不可”,絕不會用死規矩把自己限制死。洋人要借兵給他,他不同意,可對於洋商從南到北代運漕米,曾國藩滿口答應。
他對中央政府說:“對外人借兵給咱們的事,要感謝他們的好意,但對他們出兵,咱們應委婉地拒絕。可是他們要代我們運送漕米,我是大力贊成的,咱們應該鼓勵他們,讓他們發更大的光和熱。”
信的最後,曾國藩說:“我和左宗棠、李鴻章商量的結果就是如此。不過,縱然要他們代運漕米,咱們也不能一勞永逸。洋人的先進技術,咱們只要有機會,必須要學習啊。”
這就是曾國藩、左宗棠等人的遠見,在那種自身安危都受到考驗之時,竟能想到如此深遠的計劃,曾、左二人實在有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