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挑了簾子向外看去,就見以然正一步一步走的穩當,背影似乎真的比原先高大了不少,目送著以然一直往外走,臨出後宅,卻不想他又回頭望了過來,廷瓏頓時嚇了一跳,慌忙鬆手,叫簾子落下遮住自己,心還撲通撲通的跳的厲害。
以然站在遊廊盡頭處,看著墨綠的軟鍛簾子放下,將那張驚慌的小臉擋在後頭,心下上暖,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餘下三日,先是盤賬,招待大小管事們喝年酒,謝他們一年勞碌,接著開祠堂祭祖,就是大年了。方家祖孫三口雖有些冷清,方老爺子卻因孫兒出門辦事很有長進,而從心裡往外高興,三口人熱熱鬧鬧的吃了頓年夜飯,第二日以然便到各家去拜年。
出門,腳下自然而然的就往山下張府走去,眼看就要到了,才想起張家去城裡祖宅過年去了。以然搖搖頭,想了想轉頭往外祖家去,想著拜了年,約著尚寬一塊兒進城去張家走動。
敢納妾?
廷瓏年前跟母親在家很是忙碌了幾日,她管著廚房,過年的吃食,祭品樣樣都要治辦,姚氏又命她在身邊,學著收拾親戚間來往的年禮,預備各房子侄壓歲的金銀錁子,封賞下人的紅包等諸多年節事宜,更間或有親戚女眷親自上門來走動,廷瓏又要隨母親陪坐,又要管帶廚房備飯,一時間,整個家裡倒是她最忙。除了有客在的時候下人不敢上來打攪,餘下時間不是婆子來尋就是丫頭來請,直累的她晚上回屋兩條腿都站不住了,卻還不能歇下出下點心鋪子這小半年的賬目也在等著她盤點呢。
那點心鋪子交蓮翹和喬木經營,自八月開張起,十月十一月的生意好,開始主要靠供應左近的茶樓、飯莊和一小部分零售,慢慢傳出了名聲,零售這一塊佔得分量就高了起來,漸漸有大戶人家做席面時來訂成匣的點心,等到年前的這半個月,一兩銀子一匣的那種招牌點,因送禮好看,一下子買的也多了起來,廷瓏趴在床上看著賬冊上的數字,心花怒放,白日裡身上的疲累一掃而空。
第二日用過早飯喝茶時,廷瓏給廷玉使眼色叫他留下,待父親一出門便將賬冊拿給他看,廷玉接過來見了最後一頁上的數字有些驚訝,半晌問道:“多算幾遍了沒有?可是準的?”
廷瓏見他信不過自己,眯著眼睛道:“你當我是誰?數銀子還能數錯?”
廷玉聽了這話,想想自己房裡的器物,但凡還值幾兩銀子的只要經過她的眼就再撥不出來了,誠心誠意贊同道:“妹妹說的是。”
廷瓏不解其意,還興高采烈的跟廷玉商量著分贓,廷玉卻不是個貪財的,只道:“你自個兒留著買脂粉吧,我無處用銀子去。”
廷瓏雖鄙視他這副不把白花花的銀子放在眼前的大少爺嘴臉,卻深愛他這個代表了人民群眾最根本利益的提案,立刻用甜的膩人的聲音扭扭捏捏的道:“嗯,那也行,我就受點累先幫二哥哥收著,等你用的時候跟我拿啊。”
廷玉還沒說什麼,姚氏早在一旁聽他兄妹兩個唧唧咕咕了半天,此時見她這小閨女又要欺負兒子,便咳了一聲,涼涼的插言道:“這樣倒也省事,當初為娘借你們兩個的本錢,往後就朝你一個要了。”
廷瓏得了便宜正賣乖,忽然聽母親說起舊債,忽閃了兩下眼睛想了想緣故,待明白過來母親嫌她貪財,忙急急辯白道:“才不呢,我就幫哥哥收著,等他娶媳婦的時候再還他,又不是不給了。”
廷玉聽妹妹胡言亂語的說什麼娶媳婦兒的話,臉上就有些發紅,回頭瞪了她一眼。姚氏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你這丫頭,打算的倒長遠,只不知你二哥哥娶媳婦兒的時候,你在哪呢!”
廷瓏聽出母親意思也不害羞,厚著臉皮湊上前去,一邊給母親揉肩,一邊諂媚道:“女兒哪都不去啊,就在家裡陪著娘。”
姚氏叫她伺候的舒服,心裡想著以然來家時她那個樣兒,抿了抿嘴,也不點破,任她狗腿。
廷瓏見母親不提了,忙轉移話題道:“二哥哥跟我平日裡都不得空,山下鋪子這小半年全賴蓮翹和喬木照應,大過年的,她兩口子還帶著夥計看店不得回家團圓,娘說怎麼賞他們好?”
姚氏聽說這話,就知道她心裡有了主意,想著倒要看看她臨財的心胸,便笑道:“鋪子既然是你們兩個開的,這章程自然是你們自己拿。”
此言正合廷瓏心意,於是和母親商量道:“我想把店裡一成的純利賞喬木兩口子,往後年底也照這個規矩,店裡生意好,他們得的就多些,好叫他們用心經營,下頭的夥計們也多發兩個月的工錢叫他們過個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