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句話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我帶著滿腹不甘,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公路邊上,閒極無聊地抽菸、發呆,又怎麼會知道,冥冥中命運之神會在幾十分鐘後,安排一個我人生中極為重要的朋友出現。
那個年代路上的車並不是很多,遠遠地,我就發現兩輛車一前一後地從鄰市方向朝著我這邊開了過來。扔掉手上的菸頭,猛然站起,卻發現右腿因為蹲的時間太長,血氣不通,又酸又麻,差一點摔我一跤。車子已經越來越近,顧不上活動腿腳,強忍著,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公路中間,對著兩輛車招手。
車子停在了我的面前,前面那輛吉普車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個人伸出腦袋看了看我,此人的面孔極為乾瘦,鼻翼旁邊兩道像是刀劃一般的法令紋讓我印象非常深刻,配上那尖銳的目光讓整個人的表情看上去很有幾分隨時翻臉無情的味道。
我對著他走了過去,不待我說話,這個人徑直開口說:“你是唐五的朋友吧?”
土氣難聽的鄰市口音傳到我的耳邊,讓我心頭一震。雖然早就曉得車是鄰市牌照,但我依然沒有想到唐五叫的人居然也是鄰市的人。
在市區、縣城、九鎮、鄰市,他究竟有多少朋友,有多深的人脈?在這一層層的關係鏈裡,我是否還是最外圍的、最微不足道的一環?
“嗯。”我直覺不太喜歡這個人,也就沒有廢話,簡單點了點頭。
“那要得,你去後邊的車上,等一下我們跟著你,你只要帶下路就要得了。”
當他搖上窗戶的那刻,我清楚地聽到他對車裡的其他人說:“還是個瘸子,唐五底下的徒弟除了個秦三,都是些什麼角色啊?”
一陣怒火湧起,我走向了後面那輛小巴。車裡人開啟車門,我走了上去,這才發現,裡面居然坐滿了清一色的年輕人,每個人都那樣面無表情地盯著我,但是從這種沒有表情的表情裡面,我又能夠感覺出很多微妙難言的東西:就像是一群狼在看著一隻新來的陌生動物,在打量著它到底是自己的同類還是獵物。
這當然會讓我有些尷尬難堪。
“哎,朋友,你就坐在這裡,來咯,不用客氣,五哥我們也熟悉,都是朋友。”一個青澀卻很豪邁的聲音在車裡招呼道。我望過去,眼前出現的是顆碩大無朋、佈滿了青春痘的腦袋。這個腦袋的主人正在大力地扭動著他高大魁梧的身軀,硬生生地在屁股旁邊替我擠出了一小片地方出來。我坐在了他的身旁。前面的吉普車開向了路邊,為我們的車子讓路。
“直走。”在我的指點聲中,車子向前開去,吉普車則緊緊地跟在後頭,我們朝著九鎮開去。就要到達位於九鎮中心地區的十字路口時,前方司機扭過頭對我說了一句話。我知道他是在對我說,但是他的口音實在太重,我一時沒有聽懂,只能下意識地看向了旁邊那位讓我坐下的年輕人。
他立即會意過來:“哈哈,你莫管他,他是鄉里的,說話我有時候都聽不明白。他問你前頭怎麼走。”
“到了十字路口左拐。”
車子拐向了通往收購站的那條街,我想要告訴司機慢點開,在前方不遠就到了,但是怕他聽不懂。看了看旁邊的年輕人,卻不知道他叫什麼,又不好意思沒頭沒腦地就對他說。
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非常聰明。他居然僅憑著我的眼神,再次明白了我的意思,下巴友善地對著我抬了一下,說:“沒關係,你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你喊我將軍咯,朋友都是這麼喊的。”
將軍,好豪氣的外號。
頓時,我對這個年輕人突然有了某種莫名的好感,我覺得這兩個字和他給我印象是那麼匹配,大氣而豪邁。
我也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師傅,開慢點,就在前頭,那裡有個大門,你看到沒有?門對面就是,對對對,就是門口鋪著橘子的那些人。大門旁邊是五哥的,千萬莫搞錯噠。嗯,就是這些人。”
車子從收購站門前緩緩開過,透過車窗,我看見那幫市裡人在低頭整理著地上的貨物,一個個無精打采、默不作聲。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發現,在我說話的同時,將軍已經如同狼一般盯著他們,輕緩卻堅定地揚了揚下巴。
車子從街上繞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十字路口。我按照唐五的吩咐,開啟車門,準備先行離去,趕回收購站。
關上車門前,將軍一把拉住我:“哎哎哎,差點搞忘記噠,你叫什麼名字啊?都還沒有告訴我呢。”
看著他友善的笑容,我說:“義色。”
“那好,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