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戕害梨妃小產而被禁足,而在外人眼中看來,映月又是無故跌倒,丟了性命,一個貴妃就這般平白無故薨逝了?總得有個交代。
自然,也是有心人利用映月的意外跌倒而大做文章,鬧得整個朝中沸沸揚揚,而廢后的呼聲,亦是一日高過一日。
煙落只靜靜等待著,她知道,這火,總有一日要燒至她的身上。
卷三 殘顏皇后 第十八章 生死一線間
外頭的雪已停,皇宮之中依舊是銀妝素裹的世界,殿外叢叢林木積著指餘厚的冰稜凝成水晶柱,如冰晶瓊林一般,在豔紅燈火下折射出格外雪亮的光芒 仿若琉璃世界。
是夜,盈月照雪。
御花園之中,紅白二色梅花開得極繁盛,暗香浮動撲面而來,梅枝舒展傲立,枝上承接了厚厚冰雪,與殷紅欲燃的紅梅相互輝映,更在冰雪潔白的世界呈出明媚風姿。
一雙珠履秀鞋在積雪之上留下了兩道蜿蜒的深淺不一的足印,駐足停在了梅花樹前,身後的繪春嬤嬤緊緊跟隨著。
伸出鵝黃色金線絹衣一臂,玉手輕折,幾支白梅與幾支紅梅,便輕巧落入手中,再抖去些許積雪,梅瀾影徐徐轉身朝御書房蓮步而去。
雪路難行,她走得極是小心。寒夜裡,只覺得她羅衣緊裹,纖纖嬌軀散發出陣陣梅花的清馨,使人痴罔欲醉。
“咿呀”一聲,丈高的朱漆金殿門徐徐開啟,似一聲嘶啞而悠長的嘆息。亦是驚動了殿中之人。
一瞬間,彷彿有剪剪冷風貫入大殿,風吹過風離御身後不遠處無數重幽寂垂地的帷幕,飄飄欲飛,更顯得整個大殿幽深詭異。
他自堆積如小山的奏摺中緩緩抬頭,見是她來,眉心不覺微動。合上手中本子,輕輕放至一騾奏本的底層,俊眉一軒,他微笑著問:“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她遙遙駐足,突然掩唇,極輕地咳了一聲。身後的繪春毋嫉見狀,忙上前輕輕撫順著她的後背。
風離御微微蹙眉,和聲道:“你既然身子不好,這般冷的天,往後便不要隨意出門了,應當好生養著才是。”
她悠然偏轉身,徑自接過繪春手中的紅漆雕花提籃,輕聲吩咐道:“你去外邊等本宮,片刻就好。”
繪春頷首退出,順手將殿門緊緊關闔上。
梅瀾影提著手中籃子,蓮步款款,踱至風離御身側,先擱下籃子放在了書桌上。一旁案几之上琉璃瓶中以清水供養著的白梅,已然是盛放開過,雪白的花瓣上有幾道暗黃的痕跡。她將近乎開過頹敗的梅花換下,插入自己方才採摘的紅白梅花。
她輕輕將它們抖一抖散開,頓時,一股子清冽的冷香芬芳沁人心肺。那紅白相間的梅花,相互輝映盛放,清新嬌豔,柔美自然。
梅瀾影順手將那些開過的梅花丟入一旁的簍子中。旋即徐徐轉身,她身姿輕盈,如蝶舞靈動,帶動滿室芳香的雲。徑自取過提籃,輕輕開啟籃子盒蓋,自其中端出一碗仍是冒著熱氣的參湯,遞至他的面前,柔聲道:“皇上日夜操勞國事,想必一定是倦極累極,臣妾特地準備了上好的參湯,用梅花沁水煮過,一點都不會苦。皇上且嘗一嘗。”
風離御接過參湯,卻並未去飲,只是擱在一邊,目光輕柔地注視著她道:“你有心了。這麼晚來瞧朕,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她有些遲疑,眉心微微蹙了起來,似光潔絲綢上微曲的摺痕。又猶豫片刻,才道:“今日衛大人來替臣妾瞧過病,臣妾自上次小產後,身子一直點滴出血不止,是以不能侍寢。這臣妾的病皇上應有所耳聞吧。”她小心翼翼的瞧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平靜無波瀾,方才一口氣說完。
風離御輕輕抬手,替她將額邊垂落的髮絲順至耳後,目光中微有歉意和安慰,握一握她略顯冰涼的手指,柔聲道:“聽衛風說起過,當真是委屈你了,那一病,竟是至今未見好。”
“皇上……”她欲言又止,秀眉微簇,似有無限憂憨凝於其間。
“但講無妨。”風離御低聲道。
“皇上,臣妾不是病,而是人禍。是人禍才至此的。”她說著,唇齒間已是因寒冷而微微顫抖。而那樣的輕顫,益發顯得她身姿清逸,楚楚可憐。
鳳眸微微眯起,他微愕,凝眉略有所思。
梅瀾影見他滯滯不語,眼中的淚盈盈於睫,將落未落,那樣含淚的情態是最惹人心生憐愛的,她低語道:“皇上,衛大人今日說臣妾,也許……”
“也許……什麼?”風離御神色有一分迷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