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慶元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想必是今天的一舉一動都被人落在眼裡,又彙報給了晉王。這倒沒什麼,在別人的地盤上,自然有這種心理預期,何況自己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不知道那些耳目是不是把她吃了什麼都彙報了。
“王爺過獎了,微臣確實和幾位老鄉攀談了幾句,但主要還是逛逛遙城,體驗一下風土人情,以及地方風味。”
“餘大人果然有微服出行的習慣,只是這臉上抹灰,依我看是沒什麼必要。另外上次在隆福寺我向你請教的問題,餘大人還沒回答呢。”晉王覺得沒事喜歡搞個偽裝的,肯定非奸即盜,他實在忍不住要探探她的底細。
好不容易習慣了藺程過於含蓄的說話風格,又撞上這位無比直接、更加得罪不起的晉王,餘慶元有一種強烈的想要以頭搶地的衝動,覺得再這樣消耗下去,她不是被嚇死,就是腦力衰竭而死。
“殿下所言甚是,只是微臣不願以真面目示人,也有微臣的道理。穿官服聽來的話,和穿便裝聽來的話,縱使是同一個人說出來的,恐怕也大不相同。就像我在知道殿下是晉王之前,和知道殿下是晉王之後,所說所想必然會有所變化一樣。”
“哦?讓你這樣一說,倒是本王的不對了?”晉王雖出言威脅,但臉上並無怒色。
“微臣不敢。”餘慶元看出這位王爺的風格是直來直往——尤其跟她這樣的無名小官,犯不著使什麼心計,只要威壓就夠了,他的心眼子要用到更要緊的地方,自己若故作姿態的拿搪,怕只會惹得他更不悅。話已至此,她覺得自己已經儘可能的解釋到位,便不再多說,只起身低頭,拱拳賠罪。
“罷了,今日已儘夠叨擾了,我已差人明日一早就來給你和蘇大人送帖子,邀二位大人明晚來我府上赴宴,我們明日再敘吧。”晉王來發作了一番,至此也覺得再無計較的必要,說著便拂袖而去。
“微臣恭送王爺。”餘慶元恭恭敬敬把禮數做足。晉王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正好見她將拱起的手放下,臉上有模模糊糊的笑容,立在燈下,面色如玉,一縷青絲落在腮邊,形容慵懶,和隆福寺那日的狡黠和瓊林宴那日的世故皆不同,竟更像是她的真面目了。晉王低頭再走,心想藺程運氣不錯,果然得一好助手,想來已意識到他在自己和太子之間的牆頭也站不了多久了,既然他有意放棄“孤臣”路線,他也有勢在必得的決心要把他拉到自己這邊來。
翌日白天,說是蘇大人的家眷抱病,他仍告假繼續修整,餘慶元來到府衙,找那票號相關的檔案文獻來讀。她先看了相關賬冊,發現雖然沒有明確的稅收規定,但票號還是每年向衙門支出以捐修水利文教為由的大筆銀子。想來單是為了表面上的政績,地方官也必不願斷此財路。只是如此行事,怕是雙方都有不滿之處。官府徵收名不正言不順,算不得穩定收入;票號不知何時會被雁過拔毛,也必時常感到惶惶然,私底下行賄之風恐怕更盛。最重要的是,皇帝在這其中得不到任何好處,怕是很難對這官商組合有什麼好感。她一邊讀,一邊想,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去王府赴宴的時間。
她也不叫馬車,一路從衙門走到晉王府的門口,遞了名帖,僕從通傳用了很久,一位管家出來迎她,穿得倒比她還體面些。她到得早了些,裡面還未開宴,管家先讓她在客廳等了一會兒,又出來說王爺傳她去書房說話,她整整衣冠,就跟著管家走到了王府東廂的一個院落。
王府的書房怕是比她在京城的整個院子還要大上許多,她未來得及四下打量,就見晉王在廊下坐著。她連忙上前問了安,這次很快就被請了起來,賜茶落座,晉王見她靨生紅暈,額頭出了層細汗,像是走的急了,便問道:“餘大人何不坐車?”
“謝殿□下,路途不遠,微臣伏案整天,此時走走便好。”
餘慶元喝了口茶,只覺口舌生津,回味甘甜,果然王府用的都是最好的,正好她口渴,就接著喝光了整杯。
晉王見她牛飲,皺了皺眉頭,接著問道:“今日公幹,可有何收穫?”
餘慶元心說這晉王真是直接到家了,要是能和藺程中和一下該多好。她面上不敢顯露想法,嘴上也不敢隱瞞,只正色道:“本府票號,為興文教與修水利這些善事貢獻良多。”
晉王點點頭:“餘大人如何看。”
餘慶元心想我還沒想好怎麼和正牌老闆彙報,跟你要如何說呢?她只能硬著頭皮字斟句酌:“微臣還不好妄下結論,需得再多知曉些事實後才敢回王爺的話。”
晉王沉吟片刻,說道:“本王還記得你在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