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臉色一冷,說出的話也便沒那麼溫和:“就算評你甲等,也不是因你編書編得好,何來出頭鳥一說?”
餘慶元見他突然不客氣起來,手也僵住了,文章稿子就被藺程搶了去。她再一琢磨這話裡意味,又羞又惱,可偏不認輸,梗了脖子回道:“編書編得不好這事,徐大人倒從未提點過下官。”言下之意就是我的頂頭上司都沒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也輪不著你來指手畫腳。
藺程也不急,耐心說道:“晉地那趟差,你確實用心了,也吃苦了,但你用心之處,並不在翰林院修撰的本職,你認也不認?”
餘慶元氣得眼淚都出來了,強忍住不掉下來,讓它在眼眶裡打轉:“大人安排了差使,又說下官不用心本職,下官無可辯駁。”
藺程放下手中文稿,盯著她的眼睛說:“若有票號相關的問策考評,我必給你甲等上。但這書庫裡的翰林院修撰,你本不想做,我說的可有錯?”
餘慶元嘴犟:“這裡安靜又自在,編書又是能名垂青史的事,下官自然想做。”
“餘慶元,今日與你說這番,不是非要為難與你,而是想提醒你,世上並無既能韜光養晦,又能建功立業的差使。”藺程仍然不錯眼的盯著她。
“在下官看來,編書就挺好。”餘慶元雖然隱隱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實在太委屈太氣,嘴上一點都不服軟。
“以你的性子,一開始怕是不情願編書的吧,恐怕連中狀元都不是你的本意。”藺程忍住了沒伸出手將她避開他直視的臉掰正。“後來你受了點兒挫,又覺得編書好,怕也不是真喜愛這差使,只是想躲一時,這裡最清淨。”
他的語氣不是提問,只是陳述,好像這些餘慶元心裡百轉千回的計較只是最普通的常識一樣,每個字都讓她心驚。
“你要的若真只是清淨,又何必在意所謂考績,沒人在意你做的好還是壞,不是更合你意嗎?餘慶元,我惜你有大才,確乎不願見你折與鋒芒畢露,更不願見你在不情不願裡消磨了,這便是我改你考績的用意。”
餘慶元被藺程句句說到痛處,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往下流,她用袖子擦臉,袖子不乾淨,臉上花了一片。
藺程將自己的帕子遞給她:“你只想好了。你若是此刻就想試試鋒芒,我倒也助得了一時。但如今朝堂上的局勢太過晦暗險惡,你若真有消磨不得的大志,當不怕耐這一時寂寞吧?”
餘慶元接過帕子擦臉:“我懂了。以後再不自作聰明。”藺程說的太對,讓她不服軟都不行。她的問題正是要麼藏不牢鋒芒,要麼乾脆就賭氣把鋒芒折了,犬儒起來。隱而不發、十年磨一劍這麼高的境界真心做不到。
藺程心裡想笑,餘慶元可不就愛自作聰明?這樣一說便哭了,怎麼就有能假裝男子不被識破的自信呢?可他甭管心裡怎麼樂,一開口,語氣還是十分嚴肅。
“男兒有淚不輕彈。將臉好好擦擦,出門被人看見笑話。”
餘慶元也覺得自己這樣太娘,就狠狠的擦眼睛,將條帕子蹂躪得夠嗆,臉頰上仍有一塊灰。藺程從她手裡抽出帕子,伸出手替她擦了,指節觸到臉上的面板,兩個人都有片刻發怔,但都輕描淡寫的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洗了再還您吧。”餘慶元看著被藺程扔回她懷裡的帕子說。
“不必了,一條帕子,你願留就留著,扔了也不礙事。”藺程站起身,整一整袍子,邁步走出了書庫。餘慶元自己發了一會呆,整理好書籍紙張,拿起帕子想了想,還是揣進了袖袋,自己也出門回家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傅大人裡裡外外都黑到家了,小余還能逆襲嗎?
☆、辭舊
大年二十九放假,餘慶元睡了整天,大年三十一早才出門辦年貨。早幾天隔壁的王家就都去了京郊王貨郎的父母家過年,平時習慣了他們作伴,餘慶元此時還真覺得有些孤單。好在這一天的集市仍然很熱鬧,商販們怕再過一天東西就要賣不出去,所以大部分都還在出攤,價格也要得便宜,吸引了許多儉省的人家,和餘慶元這種最後時刻才採辦的單身漢。
因為要備下整個假期的吃食,東西又物美價廉,所以餘慶元晌午走出集市的時候,已經全身掛滿了剛買的東西。背上的包裹裡是調料、糧食和白菜,胳膊上掛了一塊麻線捆起來的肉、一串臘魚、幾包果子點心和熟食,胸前掛著一掛鞭炮。一手託著塊豆腐,一手拿一根糖葫蘆在嘴裡啃。
她到了家,先把東西放下,自己裁了紅紙寫春聯和福字,寫好了在一邊晾著。又和麵剁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