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嫵一把拉了腦袋又不在弦上的某位,防止他真闖進去揪人。心裡更是暗自慶幸:幸虧管家郭海把人送到就退下了,不然讓他知道這老神仙所謂急事就是找人抱怨他被扎針,還不得覺得自己被騙?再看這聽風就是雨,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抽風樣,不得被嚇出好歹來?
蔡嫵給杜若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去舀吃的來。自己則不放心地拽著左慈低聲問:“你先前一直在南邊?”
左慈點點頭,接著想起什麼一拍腦袋,左手伸到右手袖子裡掏掏,然後從袖筒裡
摸出倆橘子塞到蔡嫵手裡:“你的新婚賀禮。”
蔡嫵低頭看著手裡長相圓潤,橙黃橙黃的橘子,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
有句話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在這個交通不便的時代,蔡嫵身在北地,不能說沒吃過橘子,但是走了千里萬里,專門作為賀禮到達手中的橘子她真的第一次見到。
顏色很好看,像陽光,讓人心裡很暖和。
可沒等蔡嫵感動完,左慈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打破了蔡嫵偶爾冒出的文藝腔:“本來帶了一口袋的,不過路上帶著太沉了,老道兒我自己就給吃了。嗯,味道還行,就是不太甜。”
蔡嫵立馬滿頭黑線地瞪他:這破老頭兒總擅長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辦出詭異的事情,然後讓人詭異的感動後,自己再以更詭異的方式打破這種感動。
左慈被瞪了後也沒有絲毫不好意思,掛著滿是褶皺的笑腆著臉,捋著鬍子毫無愧疚地跟蔡嫵說:“這東西嚐嚐鮮就行了,吃多了容易上火的,我這是為你好。”
蔡嫵乾脆扭身看向裡間不再搭理他。她就知道跟左慈講感動講離愁別緒講傷感啥的,最後被噎的說不出話的肯定是她自己。
而裡間的華佗似乎已經診斷完,手一挑簾子,邁到了廳裡,身後跟著郭嘉和華佗的醫僮。
華佗舀著帕子擦著手,邊擦邊轉頭跟郭嘉說:“止血處理還算及時。但是顱血未化,還是有性命之憂。”
華佗聲音不大,略帶低沉。說話語速不急不緩,帶著如四月和風的溫暖,很有安撫人心效果。天大的病情經他一說,好像意思就成了:不過就是那麼回事,還有得治,不必擔心。
郭嘉眉微微一皺:“可還能治?”
華佗看看郭嘉,又看看蔡嫵,略微沉吟了下開口道:“能治。不過有些……”
“華公但講無妨。”這是郭嘉。
“可是要開顱取血?”這是蔡嫵。
華佗驚訝地看了眼蔡嫵:“你怎麼……”話沒說完,好像想到什麼,看看已經在一旁伸著脖子等點心,根本沒往這裡瞧的左慈,改口說:“是了。你既然是能跟那瘋老道學針法,能想到這點也不奇怪。”
左慈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插口進來:“老道兒可從來沒說過你有這本事。這是我家丫頭悟性好。自己悟的。”
郭嘉自聽完華佗話的意思後,就抿唇微皺著眉,一言不發。
蔡嫵也在說完後,就沉默不語。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手術是降顱壓,取淤血的最快捷方式。可是她做不來。這會兒好不容易來了個能做的,她不免有些心急,一下子脫口而出。只是說完她就想到這是在東漢啊,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那一套。對手術這種必會毀傷身體的治療方式絕對算是牴觸的。再加上開顱取血,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光聽就夠讓人汗毛聳立了:把腦袋劈開,這人還能活嗎?普通老百姓聽完肯定是這想法,就是後來的曹操,頭風時聽說開顱不也有這麼認為?
華佗在兩口子之間來回打量了一下,最終什麼也沒說,沉默地取了紙筆,開始開方子。
“如果不……開顱,還有支撐多久?”郭嘉聲音微啞,閉了閉眼睛,有些艱難地問道。一旁蔡嫵聽在耳裡,莫名心疼。
華佗動作停了停,抬頭看一眼郭嘉,緩緩吐出一個讓人絕望的期限:“不出三天。現在即可著手準備後事。”
“那麼……如果按先生的意思……開顱呢?”郭嘉問出這話時,臉色很平靜,只是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還是透露出這會兒的心緒起伏。
華佗定眼看看郭嘉,不答反問:“小夥子,你母親這身子之前有的病況你知道吧?”
“嘉知道。”
“那老朽就實言相告:令堂肺腑處的病灶,實乃一毒源,與**相連,強徵精血,且拖延時日已久,如今已是神仙難除。而中風之症,雖可開顱取血,但令堂久病之身,身虛體弱,氣血損虧,怕只怕即便開顱,也未必能好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