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培東陪明誠在北平分行為他特設的顧問辦公室裡也是埋頭看了一天的帳,午飯和晚飯都是在辦公室裡草草解決。謝培東原是想著儘量減少和明誠在工作表面上的時間接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和猜忌,但是看著這個和孟韋一模一樣的青年人,他又不自覺地想要多和他接觸。
明誠從故紙堆中抬起頭,揉了揉酸脹的雙眼,起身準備再給自己去倒一杯咖啡,卻發現坐在室內堆滿賬冊的會議桌旁的謝培東怔怔看著自己,看到自己起身的動向,方有點尷尬地迴避了眼神。
明誠雖然對謝培東從見到自己就似乎心神不寧的狀態存疑,卻也關切地走上前來,低聲詢問:“謝老,您不用陪我耗著的,我知道您是在給我坐鎮,但是身體要緊,您早點回去休息吧。”
謝培東看著這個年輕人眼下的一片青黑,笑了一笑,勸道:“你也下班吧,你也看到了,北平分行這賬一時半會兒是查不清的,你舟車勞頓,今天好好休息吧。”
明誠“誒”了一聲,抬手將咖啡杯放在了桌子上,索性坐下來,看著謝培東狡黠一笑:“謝老,我第一天來報道,您都在這兒給我坐鎮,那我不得更賣力一點?而且我在這裡帶著,正好避開那些牛鬼蛇神,我也好想看看他們到底在唱什麼戲啊。”
謝培東聞言,不禁笑著點頭,心裡卻想著:“他雖然和孟韋長得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是心思卻比孟韋機變的多。”也不多言,起身整理自己的公文包,說著:“天確實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略頓了頓,終究還是多說了一句:“那個咖啡,還是少喝一點兒吧,對胃不好。”
明誠笑著起身,輕聲回覆:“好,我知道了。”說著便轉到謝培東身邊,為他拎起公文包,“我送您下去吧。”雖然這短短一天裡他和謝培東的交談不過寥寥數語,但他能切實感受到謝培東在言語閒談間對自己的關心和照顧。他這一生,雖然受明家領養得到了很好的物質照顧和教育機會,但是唯一缺乏的是來自親人的關懷和問候。不知怎麼,這個初次見面的長輩給他一種親人般溫暖的感覺。
明誠扶著謝培東在寂靜的夜裡緩緩下樓,兩人的腳步在深夜裡的木質樓梯上一前一後發出有節奏的“噠噠噠”的響聲,明誠聽著身邊這位老人徐緩的呼吸聲,不自覺地說道:“謝謝您,在北平一直以來這麼照顧明臺。”
謝培東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明誠說到的是崔中石。他苦笑著搖頭,嘆道:“是我沒照顧好他,他是個好孩子。”說著,他輕輕拍了拍明誠扶著自己胳膊的手背,“你也是個好孩子。”
明誠愕然,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人稱呼他為“孩子”,他的心頭一時之間五味雜陳。他小心翼翼地扶著謝培東,夜已深,辦公樓內半明半昧的燈光映著木質的樓梯和兩人下樓的身影,拉出長長的影子,他將自己的臉藏在深深的陰影裡,呼吸卻陡然沉重了幾分。
陪著謝培東走到分行門口,見方家的司機還在停在門口的車上打盹,明誠將謝培東送至車邊,輕輕敲了敲車窗,看司機已經驚醒,便向謝培東道別:“謝老,您一路小心。”
謝培東緊緊握了握明誠的手,低聲說道:“你也早點回吧,過兩天,方便的時候你來家裡見見行長。”
明誠細細看了看謝培東的臉色,沒能看出端倪,便頷首回應:“是,聽您的安排,我一定去拜會方行長。”
☆、第八章
謝培東一路滿腹心事,司機從後視鏡裡窺著他緊鎖的眉,半點兒也不敢言語。回到方家大宅已是夜深。
院子裡的竹林在夜晚微風的吹拂下,竹葉瑟瑟作響。謝培東拎著公文包靜靜地站在院子裡,看著二樓方步亭書房的燈光,細細聽著院子裡斷續的蟬鳴,不禁長嘆了口氣,垂下了雙肩。
謝培東在院子裡徜徉了許久,想著該怎麼和方步亭說明誠的事情。方步亭身為北平分行的行長,是早晚要和明誠見面的。可是明誠的樣子,除了年歲稍長,完全就是和孟韋在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如果不是年歲不符,說這兩個孩子是雙胞胎也不會有人不相信。
謝培東思忖著,緩緩走到竹林邊的圓桌旁坐下。明誠一直以來在敵後工作,出於保密原則,他的個人資訊和照片是絕對機密。這次被派往北平接替崔中石的任務,謝培東透過組織瞭解了他的過往經歷,然而出於保密原則,依然沒有見到過他的照片,今天在東中胡同的猛一會面還真的將謝培東驚到了。這個世界上不乏有面容相似之人,但是相似到如出一轍,那麼就是必定有著血脈牽連了。
謝培東想著自己的妻子方步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