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評論裡鋪天蓋地的“救到沒啊??”“現場的人給個訊息吧。”“急死個人了~~”
門外出現大力撞擊的聲音,接著是一夥人“一二三,嘿嚯”的叫喊,我已經聽到我妹的哭聲了。
門鎖在晃動,也許下一秒就被撞開了。他們會看到安然無恙的我,站在這裡,桌子上放著畫圖用的紅色顏料。
我覺得非常恐怖。
微博繼續熱鬧著,所有人都瘋了,全世界都像認識了我很久很久,清楚我一發一毫,給我列優點清單。我成為一個宇宙無敵好人,而且有著只應天上有的絕世美貌。
可是門下一秒就會被撞開,他們會看到我,看到我站在這裡,可恥地安然無恙著。宇宙無敵好人碎了一地,絕世美貌是個笑話。一個騙子站在這裡。
冷靜,我告訴自己,這種時候一定要冷靜。
我抱著頭靠到牆邊,然後我看到了水果刀。
Mud / 陳磊盟
手機裡的男朋友
文 / 方慧 90後作者 編劇 @方慧
1
每天晚上,我都要在陽臺上和男朋友膩歪那麼一會兒。
我給他展示我新買的睡裙,黑色絲質,手感柔軟,我讓他摸一摸,“是不是很舒服?”我給他聞我的香水,淡淡的百果味,以椰子的甜香收尾。“這是我最喜歡的味道,”我問,“你聞到了嗎?”
我的男朋友,平時是個挺溫和的人,到了這個時間,卻變得粗暴起來。他沒有耐心聽我說完,就直接扯開我的睡裙,親吻我的脖子,伸手往我的身體裡探。“受不了了,”他說,“我可以要嗎?”
對此,我既反感,又喜歡,所以一邊掙脫,一邊又享受其中,在這種複雜交織的情緒裡,我們汗津津地糾纏在一起。有時候,手機發出沒電的警報聲,一次,兩次。“再咬你一下嘴唇就掛了啊。”“我咬到你舌頭了。”於是,我們又咬了一會兒嘴唇,又咬了一會兒舌頭,終於耗到手機徹底黑屏,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陽臺欄杆邊立著一株巨大的滴水觀音,是房東留下來的,人蹲在旁邊,焦黃的葉子垂在頭頂,這裡就是訊號最好的地方。我每天都要在這片葉子下面,和男朋友打長長的電話,發很多很多微信,在手機裡面完成很多事情。這會兒,人被丟進猝不及防的沉默裡,身上並沒有什麼睡裙和香水,成群的蚊子繞著頭頂飛旋,腿也已經麻了,半天站不起來,心裡卻感到如釋重負的充實:這一天終於沒什麼指望了。
我平時的生活,就是在公司把一疊讀者調查表分別夾進一堆新書裡,再把這些書套上塑膠膜,下班以後回到租來的房間裡睡覺。說起來,男朋友就是我全部的指望。早上到公司以後,我把耳機塞進耳朵裡,點開微信裡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頭像——他在夕陽下逆著光的剪影,開著聊天視窗開始工作,就能隨時聽到男朋友鈍鈍的、感冒一樣的聲音從耳機裡彈出來,就能切換到一個昏昏欲睡、舒服得多的世界。而我也隨時隨地,張口就對他說話:“跟你說啊,我遇到好玩的事情了。”“跟你說啊,我遇到詭異的事情了。”那些“跟你說啊”的事情,也不過是我的同事出了什麼醜,辦公室裡闖進來一隻貓,下雨了。更多的時候,我們什麼也不說,只是“嗯”、“哎”,或者懶洋洋地打哈欠給對方聽。
不就像是在身邊一樣嗎?
坐在我對面的女同事,有一次旁聽了一下午我們一來一往的對話,很不理解。“這樣的戀愛談得有勁嗎?”她說,“我是打死也不會異地戀的。”她是那種第一眼看上去就很美的女孩,並且指甲尖是要每天打磨上油的,只可惜交的男朋友大多人品有問題,所以她總是前腳秀恩愛後腳哭兮兮地失戀,指甲把對方的手臂抓得稀巴爛。
“有勁啊。”所以我想,“總歸要比你那些男朋友好無數倍。”
我的男朋友,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人。
我們一年前在共同朋友的聚會上匆匆見過一次,他靦腆地坐在角落裡喝東西,很少主動說話,有人和他說話,他才禮貌真誠地回應起來。那個樣子一直記在我腦子裡。之後我們在微信群裡互加了對方,在網上的聊天中迅速成為戀人。
他善良,習慣換位思考。早上醒來一摸手機,肯定滿螢幕都是微信提醒,開啟來都是他手打的甜言蜜語,大段大段的。他知道這樣我會開心,所以一點也不吝嗇這樣的堅持。任何時候我生氣,他都會花很多很多耐心把我哄好,永遠不會說狠話。
他慢吞吞的,有點木訥,跟任何人都吵不起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