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的日子一過,很快我們都要大學畢業了,找工作的忙著找工作,考研過初試的人忙著備考複試。但每次校園招聘會上我都沒有見到童玲,她像是消失了一般。碰到她室友,裝著漫不經心地問起,回答我說是去她男朋友的學校了。我想也許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吧。
六月份到了,畢業前一週,班上組織去校外的酒樓吃散夥飯。那時候我已經在一家廣告公司找了一份廣告文案的工作,晚上下班趕過去,大家已經開吃了。菜都沒怎麼吃,都搶著敬酒。
喝完之後,還沒有說幾句話,都哭成一團。一想到這些同學,馬上都要各奔東西,我自己的眼淚也禁不住湧了上來。轉頭去看其他桌上的同學時,我看見坐在室友中間的童玲。她頭髮留長了,披在肩頭,臉變得瘦而尖。她把頭靠在她室友的肩頭,臉上紅彤彤的,淚珠從臉龐上滑落,也不拿手去擦,任憑它滑到下巴處。我心裡忽然起了一陣猛烈的痛楚感。很快有同學來抱著我說各自珍重的話,我一個勁兒地點頭,不敢再去看她那邊。
喝完酒,我們在校園裡踉蹌著腳步,大聲地唱歌,沒有老師來干涉我們。天上繁星像是煮沸了一般,直往我眼睛裡鑽。我吐了幾次,又一次走在路上。風裡有樹木的清香,我大口地呼吸著。把女同學們送到女生宿舍,我們不再像往日那麼矜持,男女同學互相擁抱。我抱起了很多女同學,她們又一次哭起來。
等到和童玲擁抱時,她抬頭看我,還是似有似無的微笑,我把她狠狠地擁到我懷裡來,手臂環抱她瘦弱的肩膀。她的身子是熱的,還有酒氣。她的手在我肩頭拍了拍:“記得以後常聯絡哦。”我說:“嗯。”我鬆開了手,又問了一句:“你找好工作了嗎?”她笑笑說:“我準備再考一年。”我點點頭:“肯定能行的。”她說“謝謝”。我還想多說些什麼,她的眼睛已經移向了下一個男生,和他相互抱了抱,同樣說了一聲:“記得以後常聯絡哦。”手在他的肩頭拍了拍。
一個人的星期六 / Linali
趙小姐與人民幣
文 / 魯敏 作家 @作家魯敏
她年紀不算太輕了,已婚有子,但猛一瞅,尤其打後邊,還行。她不會喜歡被叫做女士,我們就稱她為趙小姐吧。
趙小姐每週要逛兩三次奢侈品店。她對各大品牌的新款老款、不新不老的款,全都瞭然於胸,包括色系、品質、設計概念、流行元素等。她熱心索取新品推廣手冊與品牌海報,填寫會員卡與客戶徵詢函等。這導致她擁有了相當出色的辨識力,看明星劇照或路人甲自拍,眼神隨便一瞄,她就看出手上脖子裡是什麼品牌什麼主題的哪一款限量版,或者,高仿貨而已。不少女孩子有這方面的能力,但真要論起準確程度和反應速度上,趙小姐絕對是頂尖的。
趙小姐向來只看不買。她就是欣賞、研究、識記,偶爾也試穿試戴短暫意淫一番,最終兩手空空地回去,該淘寶淘寶,該洗衣洗衣,該拖地拖地。最多她會跟人談談價格。
“尚尼廚具,義大利的,一隻最小尺寸的平底鍋,煎雞蛋的,就這麼大!多少錢?”她伸出手來比畫,一邊愉快地慫恿,“往貴裡猜!”
老公垂著眼皮玩手機,隨隨便便地說:“一千五。”
“翻一個跟頭,三千二百塊!”趙小姐喘著氣叫,像拍賣場上的競拍師似的,勝利地一拍桌子,“這還是會員價。不過,那隻煎蛋鍋確實亮得不得了,誰要是買上了,恐怕就不用買鏡子了。可是,煎雞蛋犯得著這麼亮嗎?光買這鍋的錢都夠買多少雞蛋了!再說,天天起油鍋煎,它最後還會這麼亮嗎?要是不亮了那它跟普通鐵鍋又有什麼區別?”她快活地饒舌,撇著嘴做鬼臉。
“奈良美智有一款‘夢遊狗’,裝上電池就會原地轉圈,那才叫嚇人呢!猜!”
“一百萬。”明顯不耐煩了。
趙小姐不理會,她丟下這隻狗,講起別的,並且換一種方式,以物易物。比如,義大利手工皮鞋,“一雙就能買一平米的房!”比如,迪奧的手工繡花披肩,捏起來只有半把,“夠買一百件羽絨衣!”某款情人節香水,“那隻小瓶子,我絕對一口就能喝光,好嘛,三千九百塊,夠我家幾年的水費了。”趙小姐喜歡這種強烈對比式的幽默,說到這裡,她嘿嘿笑起來。
老公瞅個空兒,突然站起來,急促地跑到衛生間,關上門,坐到馬桶上繼續刷手機。
不要誤會。
其實上述那些玩意兒趙小姐都買得起,人家只是不喜歡花錢而已,用南京話來說,叫“嗇皮勾兒”。任何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