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唇苦澀笑道:“怎麼還是這麼蠢?”
將眼淚團一團,溯時委委屈屈地說:主人,你叫我說你什麼好,怎麼這麼固執?你知不知曉,丫頭每天在屋子裡整宿整宿地哭,你知不知曉,那個白秀雋對她有多好,你知不知曉,再過幾日下去,丫頭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了?
“……我知。”姬君漓強忍著翻騰的血氣,閉了閉眸。
溯時簡直是忍無可忍:那你還放任他不管?主人,害你變成這樣不得不離開丫頭的難道不就是他白秀雋嗎?他奸詐狡猾兩面三刀,主人你怎麼竟然任由他春風得意?
他心不甘。可是,如果那樣樂湮會好受些的話,他成全。
“碧瓏呢?”
溯時撇了撇嘴暗暗道:主人,事到如今你還把那個紙片人留著,這不是更加膈應丫頭嗎?
姬君漓皺著眉沉聲道:“我既然造出她,便不能輕易撒手不管。”
哼,對丫頭你便一撒手撂挑子了!主人,論起心腸之狠,誰又比得過你?
太歲頭上拍板兒磚的笨鳥意外地沒有收穫主人的飛針,但是這種情景之下,它寧願被主人生氣地扎幾下好嗎?!溯時大人悲啊。
……
綠珠日日愁眉不展鬱鬱寡歡,面容清減,石崇如此鍾愛於她,自是留意到了,梳妝樓的明月升了九天之高,宛如披在清瘦美人身上的一縷染著檀香的薄紗,她正幽怨地卸著妝。
石崇走過來將美人攬入懷中,綠珠小嘴兒一扁就是不說話,石崇暗暗嘆了聲道:“怎麼了?”
綠珠握住石崇之手,明眸裡墜著兩滴清露,“石郎,無論如何,綠珠定不負君!”
石崇大奇,“好好兒的怎麼說這個?”
背城花塢得春遲,凍雀銜殘尚未知。她日日在鞦韆架上吹笛,哀怨纏綿之音滿金谷園散落得到處都是,難道石崇便不知?到底是不知,還是太過自信?
綠珠不再多言。
翌日,她單獨約見姬君漓。
同在金谷園中,抬頭不見低頭見,姬君漓與綠珠已有過數面之緣。他久居此中,一點離意都沒有,本是奇怪的一件事,但是石崇有錢,食客三千也供養得起,眾人也沒有多心。
焚香端凝而坐,姬君漓續續地奏著一張古琴,綠珠以笛音相和,一低一高,琴聲低迷,笛音清越,但兩股灌注其間的情感,一落寞一哀惻,倒也相得益彰。
鞦韆架翠色隱隱,花雨成陣,斑駁了洛陽的累世繁華。
金谷園中,紛紛如潮的部曲、家僕、姬妾、婢婦,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沒有人去尋找這笛琴的主人,這種盛世繁華里的頹靡實在哀感頑豔,俱都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了。誰又曾想到要分一樹花,拂一簾柳,穿越落紅無情,尋著一跡芳蹤?
樂湮倚著南閣樓的紅漆雕欄,聽著這聲,手心不由得握緊,指甲掐入了肉掌之中,頓時一片淋漓模糊。眼前的舞榭歌樓、朱甍碧瓦起了濃霧,翻湧之間隱約不清。她把名字都還給他了,卻不肯將乾坤袋、碧竹簫一併也還回去。無奈得頭疼,她還是那個黑心肝的臭丫頭啊!
許久之後,綠珠將唇邊的一隻玉笛取下,幽幽渺渺的笛聲順著春風捲成滿園風流,姬君漓十指按弦,琴音繞樑終絕。
“姬郎倒是可以一吐真言的知音。”綠珠臉色蒼白地笑了笑。
姬君漓不動聲色地一指勾弦,“錚——”一聲金戈鐵馬、殺伐鏗鏘之音,他啟唇道:“如此,可還算是知音?”
“自然是。”姬君漓面色一凝,綠珠蒼白的臉色宛如清淨無塵的梔子,“你的外表是九丈玄冰,可我穿透這琴音窺測到的你的內心,是一片……死水的岑寂。姬郎如此厭世,為何偏在紅塵行走?”
偏在紅塵行走?他一點也不希望這樣。可是這條路已經走得太久了,失了毅力之後,卻連退去的勇氣都沒有。他尷尬地杵在千年時光裡,不進不退,步履維艱。
綠珠也不想與他為難,她沉吟了番,幽幽道:“若是,我能將香絲履交還姬郎,姬郎可願完成綠珠一番心願?”
得來全不費工夫。就連姬君漓也是微微一愣,綠珠的語氣鄭重,顯然不是玩笑,他答道:“什麼心願,但講無妨,若有用得到姬某的地方,定然義不容辭。”
“也不算什麼難事,就是綠珠一生得石郎傾心相待,本已不枉此生。”她將自己的小腹望了眼,眼神平靜而溫柔,“只是這籠中的金絲雀兒,卻時時想著外邊廣袤的天地。姬郎可否答應,綠珠身死之後,將綠珠的骨灰撒向這九州之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