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疲憊地笑了笑,道:“今兒這一出,我真是累得很。好在很完滿,就折了個慧兒。那丫頭已經廢了;我看留著也沒多大用。”
顧媽媽會意,點頭道:“老奴省得。不必咱們動手,自有人會料理了去。”
張氏聞言微蹙了眉頭,並沒說話。顧媽媽忖度其面色,便又補充道:“太太放心,問不出什麼來的,越問這水便越渾。老奴還指著她多問幾句兒呢。”
張氏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媽媽也是,這會子倒促狹起來了。”
顧媽媽亦笑了,柔聲道:“太太還是歇歇吧。藥馬上便好,您喝了藥好好睡一覺,睡醒了便沒事兒了。”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寵溺,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張氏自小得她相伴,對她有直有半母之情,聞言便果真乖乖地閉上了眼睛。顧媽媽看著張氏沉靜的睡顏,面上神情越發地柔和起來。
與橫斜館安寧靜謐的氛圍不同,在秋夕居明間裡,此刻的氣氛卻頗有些緊張。
王氏端坐在透雕牡丹石竹紋黃花梨圈椅上,面前跪著流風、迴雪、盈香三個丫鬟,正在向王氏陳述前天發生的事情。
今日之事扯上了流風,這是王氏怎麼也沒想到的。而越是細問下去,王氏便越覺得事情蹊蹺。
王氏身邊四大丫鬟,懷素總領諸事,盈香管帳、流風管衣裳首飾、迴雪管吃食。
因迴雪有個遠房表姐在京,上個月剛得了個兒子,前天上晌迴雪請了半日/假去探望她,這件事是王氏親準的。而那天一早,王氏去榮萱堂請安,因一事耽擱了不少時間,懷素與沈媽媽皆陪在她身邊;傅珺又去了三境草廬上課。這秋夕居留下的人裡,便只剩下盈香與流風能管些事。
再然後,那天上午針線房恰好送來了這一季的衣裳。隨後流風便發現多了一套衣裳,需得還回去。偏巧多出來的這套衣裳還是遍地錦的,十分名貴。她怕小丫頭不經心,便打算親自去還。
盈香見那衣裳足有兩大包,便自告奮勇陪她去。因針線房並不遠,耽誤不了多少功夫,流風便同意了。
去針線房還過了衣裳,回程的時候,先來了個小丫頭找盈香,說王氏喚她去榮萱堂,盈香便過去了,流風自是落了單。
過後又來了個面生的丫頭,告訴流風說二門那裡有姑蘇來的信,叫流風順腳去拿一趟。流風也不疑有他,便轉頭去二門。誰想剛走了兩步,她忽然想起紅泥爐子上正煨著銀耳紅棗羹,而她出門時卻忘了關火。
火燭乃是大事,流風便急著回了秋夕居看爐子,而後又有旁事打攪,倒將拿信一事給忘了。沒多久翠軒來訪,隨後傅珺也回來了,流風這時方想起取信一事,便遣了涉江去二門,自己則陪著翠軒說話,卻是與慧兒的說辭完全岔開了。
傅珺越聽便越是心驚。
這個局做得真是天衣無縫,尤其是種種巧合混雜,既有人為的,亦有非人為的。
首先,那設局之人對三房頗為了解。迴雪探親、王氏不在,這個時機便選得十分巧妙。
其次便是那套多出來的衣裳。據流風所述,針線房的人也十分奇怪,明明她們是按房頭分好的衣裳,不知道怎麼就把二太太的衣裳錯給了三太太。
第三,便是二門上的那封信。那信後來是涉江去取回來的,還真是王氏孃家寫來的,原該早幾日到,不知為何耽擱了下來,前天才到。
最後是兩個傳話的小丫頭。給盈香傳話的丫頭,據盈香說是半路跑開了。待盈香去了榮萱堂,王氏卻又去臥月樓與崔氏說話,兩下里便岔開了。至於給流風傳話的小丫頭則更是蹤影全無。
設局之人唯一的失誤,便在於沒有扣準時間。小丫頭叫流風去拿信時,估算應在巳正二刻(上午10:30)左右,與慧兒所述時間是有差異的。
但即便如此,如果流風去取了信,又或者翠軒不曾湊巧過來,這事最後結果如何還真很難說。
目前已經可以確定,這件事是有人設局,而這設局之人能為之巨、佈置之細,讓王氏後背出了一層細汗。
能將手同時伸到大廚房、針線房、二門乃至榮萱堂的人,這府裡並沒幾個。而在這有限的幾個人裡,無論是誰針對三房,都不是什麼好事。
今兒真是好險。若非種種巧合,以及蔣嬤嬤慧眼如炬,三房這個黑鍋鐵定是要背上身了,流風亦肯定活不了,保不齊還能連帶上其他人。
想至此,王氏轉過臉來,望著蔣嬤嬤誠懇地道:“今兒真是幸虧有嬤嬤在,否則……”
她話沒說完,然而眾人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