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上始終有一隻溫熱的大手,輕撫著安慰她。
雨停了,天也亮了,他陪著她坐到了天明。
望著她哭了一夜通紅的眼眶,很想心疼的吻了上去,“眼睛疼不疼?”
被她拒絕了之後,心更加疼。
溫熱的毛巾換了一塊又一塊,直到她舒服了些才放下手。
真的不放心她的身體,她瘦的叫他想不出來吃了多少苦。
望著泛起魚肚白的天空,她終於明白,她要等的人,不會來了。
身邊的宮九替她披上自己的外衫,他陪了她一夜,急色匆匆的找到了她,卻不責備她,只在一旁,靜靜地陪著,給她所能夠的所有溫暖。
桌邊花燈的灰燼殘枝已經叫夥計收走,乾淨的不留一絲痕跡。
一起都恢復了原狀,一切都是原來那個安詳的模樣。
昨夜的恐懼、無助、悲傷,彷彿被輕易的抹去了,不復存在。
昨夜,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好像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自顧自在腦中的幻想。
頭疼的像是要裂開,她腦子裡亂哄哄的轉著,轉著不屬於她的那張臉,那個聲音。
溫柔……
吻……
合梨殿……
歡好……
帶著薄繭的手……
還有,那碗強灌下去的避子湯……
所有被強行忘掉的一切,如疾風驟雨般狂湧而至,淹沒她的期待。
她開始懷疑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在自作自受。
或許她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可她錯在哪裡呢?
她愛上一個男人……
她愛他,愛的發狂,她第一次愛上一個男人,第一次知道情愛的滋味,她不知道兩個人相愛應該是什麼樣的,只曉得委屈自己,只曉得卑微的伏下身子,求他看一眼。
可那個男人不停地、肆無忌憚的傷害著她。
後來……
那個男人說,他愛上她了。
愛上了?
然後?
當著所有人的面訓斥了她,當著她的面罰了所有的人。
那個男人是誰?
他的臉怎麼看著那麼模糊。
他的名字記不太清楚了。
他是誰?
他……叫她等他。
她一直在等他。
天黑了等、下雨了等,打雷了也等、失血到快要暈過去還在等……
他什麼時候能來?
對了,他叫趙奪,康王府的主人,那個叫她當初驚鴻一面的男人。
他臉上的輪廓有近乎冷酷的弧度,那些個記憶裡不真切的溫柔,那些對著雪白的梨花才會揚起的嘴角……
她真的亂了……
她頭一次真的開始懷疑自己……
她頭一次,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是不是當初太任性了……
是不是,她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錯的太過徹底。
說不定,她只是一個人走進來的。
說不定,趙奪根本就沒陪她出來。
她這才想起來,他根本沒給過她承諾,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句漫不經心的、叫她滿心歡喜的無心之言。
她說想回家,卻不是回康王府。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整個人都迷迷糊糊地,被抱上馬車的時候,靠在一個溫熱的懷裡,這樣的溫暖,叫她沒忍住往他懷裡縮了縮。
她聽見了他劇烈起伏的心跳,耳邊還有他喑啞著嗓音,從喉間傳出痛苦的喘息,破碎的勾勒出主人此時痛苦的心境。
朦朦朧朧的聽的並不清楚,她不斷的咳嗽聲,背上的溫熱的大手一直在輕撫她的背,耐心的、溫柔的,想叫她舒緩下來。
他的話,在她終於能緩下來,靠在他結實的臂彎裡,沒力氣睜開眼睛的時候,斷斷續續的能聽到一點。
“……當初不該跟你慪氣……”
“……你才多大,哪裡懂得人心涼薄……”
“月兒,我愛了你五年,等了你五年,難道就比不過他給你的恍然一面?”
“都說你長大了,長高了,可還是太傻了……”
“……你終於可以嫁人了,我以為我終於要等到你了……”
他喉間的哽咽著,說出來的話已經無法連貫,他眼中的她,因為水霧不斷的升起落下,面容都已經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