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曖昧的表情,不禁漲紅了臉。
都尉官還給他的,是一根極其普通的竹笛,做工十分粗陋──這是趙懸弓年幼的時候父親給他削的。雖說竹笛並不貴重,只是父母雙亡之後也沒有留下其他東西,趙懸弓就把這笛子當作父親唯一的遺物,隨身攜帶,格外珍惜。
“多謝你……”這兩天擔驚受怕,都快忘了竹笛,乍見它回來,趙懸弓十分欣喜,也不管眼前跪著的正是自己最厭惡的“胡狗”,還向他道了聲謝。
“這是屬下應該做的。”都尉官這般道,就要退下,趙懸弓忽然心念一動,叫住了他:
“等等。”
“閼氏有何吩咐?”
趙懸弓見這個匈奴人長相頗為憨厚老實,對自己也一直以禮相待,躊躇一番,問:“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蘇勒。”
“蘇勒,剛才那兩個孩子是?”
“他們是大王子和月閼氏所生的孩子。”趙懸弓知道,他口中的月閼氏自然就是呼延月了。
“你知道我並非月閼氏,更不是女人,為什麼還要叫我‘閼氏’?”
“這……是大王子的意思。”
又是他!趙懸弓心中一沈──雖說一箇中原人,在單於庭能受到種種優待固然難得,可是自己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攣鞮冒頓給他豐衣足食,讓他住王子的穹廬,教臣屬尊他為“閼氏”,只因為他長了一張和那名叫“月兒”的匈奴女子一模一樣的面孔!
這算什麼?當他是妻子的替身嗎?
想到這,趙懸弓覺得很屈辱,他不甘心也不願意被當成女人的替代品!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能逃離匈奴王子的掌握呢?
正在發楞的時候,一陣沈沈的腳步接近帳房,趙懸弓驀地回魂,一抬頭就看到那個他避之不及的男人再度蒞臨!
“蘇勒,退下。”冒頓命道,都尉官衝他拜了一下,徑自離開。
眼看冒頓又像昨天一樣,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趙懸弓驚得倒退連連。直到挨著床沿,他本能地把手伸進了枕頭下──
這裡躺著一把匕首,是呼延蘭所贈,鋒利無比……逼不得已之時,他可以靠它來博一記……
“你就那麼怕我麼?”男人忽然發話,嚇得趙懸弓手一抖,急忙縮了回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趙懸弓囁嚅,他不知該怎麼和男人溝通:對方是個匈奴王子,是主宰他性命的人,甚至還是他名義上的“丈夫”……
“我並非故意擄你來,族人襲擊河南的‘秦人’村,我事先也不知情……你有什麼家人?可以接來單於庭。”
冒頓這般道,聽得趙懸弓一愣:昨晚還那麼霸道的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通情達理?還是說,這只是一種為了教自己放下心防的惺惺作態?
“我唯一的家人不堪遠涉,三個月前已經死在前往單於庭的途中了。”一想到祖母身亡,趙懸弓不禁心有慼慼,“我不求別的,只求你放我回去……”
“不可能!”冒頓斷然拒絕,“你已經屬於我,我不准你離開這裡!”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這話了,趙懸弓還是覺得腳底一陣冰涼……他覺得自己是那麼弱小而無力,得任人左右命運……
閼氏 六
冒頓坐到床沿,過了一會兒命道:“過來。”
趙懸弓渾身一震──這種姿態,這種口吻……冒頓接下來想做什麼已經昭然若揭!他想拔腿就跑,可是才剛邁了一步,手腕再度被霸道的男人扼住──
“吧嗒!”
竹笛從袖筒裡掉了出來,應聲墜地──趙懸弓想彎腰去拾,冒頓卻比他更快一步撿起了它。
“這是什麼?”冒頓饒有興趣地問,顯然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樂器。
“這……這是笛子。”趙懸弓回道。
“什麼是笛子?”
“就是中原人所吹的‘胡笳’。”不同的是匈奴人的胡笳是用蘆葦葉卷的,而笛子則是用竹管制成的。
擺弄了一下,冒頓把笛子還給趙懸弓,道:
“能吹一首你們中原的曲子給我聽嗎?”
趙懸弓一愣,但很快又回過神,把笛子橫在了唇前: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用,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