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旁的左右這般道,“閼氏和中原人也要一同覲見。”
閼氏 二十二
來到匈奴人之中那麼久,趙懸弓還是第一次進入單於的王帳。
這是一間比尋常帳房要大五、六倍的華麗帳篷,出口處有十幾個鞍韉整齊,佩刀掛盾的匈奴武士。領頭的侍衛看到冒頓、趙懸弓一行人走近,就掀開帳門,讓諸人躬身進入。
“參見父王。”
剛入內,冒頓便衝著上位者單膝跪下,態度恭敬。趙懸弓也跟著拜倒,動作間他好奇地朝前瞥了一眼:
王帳中共有二三十人,僅有一人是坐著的,而且還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他的兩側各有武士守護。這種架勢不言而喻,他便是匈奴大單於──攣鞮頭曼。
雖然趙懸弓之前就幾度見過這匈奴人的最高首領,但每次都是遠遠地望著,那麼近地看還是第一次。頭曼年逾六十,鬚髮花白,可是身形魁梧,一張臉上刻滿滄桑,神情卻不怒自威,可以想見他雖然年邁,依舊精力充沛。
“中原人,看到我為何不下跪?”頭曼開口道,趙懸弓回頭望了望身邊的同胞,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此人年紀頗輕,二十上下,容貌端正。雖然被人押著,可是一臉倨傲,對於頭曼的質問恍若未聞。
“跪下!”
“跪下!”
武士們在吆喝,中原人卻不為所動,默然擰立。趙懸弓著實擔心他的安危,悄悄扯了扯他的褲角,示意他不要忤逆單於的旨意,可是對方只是看了他一眼,還是不肯下跪。
“我只拜天地鬼神,君師父母──不參蠻王!”
此人一番話,說得正氣凜凜,卻極端地不合時宜。當下王帳裡譁聲一片,甚至還有人大喝要將他退出斬首的,可是頭曼單於卻巋然不動,道:
“我是蠻王,那你又是什麼人?”
“我乃燕王之子──臧衍!”
臧衍?
甫一聽到這個名字,趙懸弓心念一動。在他兒時的記憶中,也有一個人是喚作這個名字的,只是對方並非什麼燕王之子,而是……
趙懸弓再度抬起頭,仔細端詳眼前的中原人:那眉那眼……似乎和他熟識的“臧衍”有那麼一點相似,可是又無法立即確認。
“燕王?你是說中原的那個燕王廣麼?”
“中原早就改朝換代了,如今秦王已逝,楚漢相爭──至於燕王廣數年前就已伏誅。”
秦王死了?!
乍一聽聞這個訊息,不光是王帳中人聲沸騰,趙懸弓的胸中也開始激盪──流離失所的歲月裡,他曾不斷詛咒過這個給自己和族人帶來無限夢魘的暴君,而今暴君終於身亡,心中鬱結的怨念也好像一下子排空了!
“那你為什麼又要在這種時候來到匈奴?”
王帳中鬧騰了一會兒,單於一揚手臂平息了騷動,這般問。
“我本為結盟而來,可是見到爾等所作所為,實為不齒!”
聽臧衍這麼說,單於露出不解的神情,左右貼近耳畔訴說一通,他遂露出瞭然的神情,隨即“哼”了一聲,道:“即是結盟而來,為何要刺傷我方武士?褻瀆匈奴軍神?”
“你們當眾姦淫婦女,我這麼做也是正義所趨!”
臧衍語罷,王帳內忽然鬨堂大笑起來,臧衍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笑什麼?”
“姦淫婦女?無知的中原人!神前的男女交合只是一場儀式,你不懂我們的風俗,卻僭越干涉,實為不智!”
“可是光大化日,施行這種淫行難道不覺得可恥麼?”
“可恥?哈!聽說你們受禮教束縛,男人不能隨意和女人交合,但是又會偷偷花錢去和娼妓淫樂,這難道就不可恥?”
“……”
“草原的人口稀少,每次爭戰還會犧牲很多勇士。因為這個,女人就必須生下更多的孩子,所以男女交合是樁極其神聖之事,我們每年都以此祭奠軍神,乞求子孫綿延,國運昌盛──這種事又有什麼可恥!”
臧衍被駁得說不出話來了,只得愣在那裡。見狀,頭曼單於又是大笑,命道:“來人,看座。”
從人搬來一塊較小的毛皮軟墊,放在單於塌前,他又衝臧衍招了招手,道:“過來,遠方的貴客──坐到我身邊。”
王帳中,又是一片譁然,就連趙懸弓也因為單於這急轉直下的態度改變而驚訝不已。
“我饒恕你莽撞的舉動,將你奉作上賓。希望你能告訴我們中原的現況,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