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2 / 4)

小說:極花 作者: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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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亮爹連續幾天都是鑿石頭,石頭上先生出個獅子頭來,圓臉,大眼,嘴張得像盆子,接著生出獅子前爪,爪子如鋼耙齒,最後生出的獅子屁股。給獅子眼睛塗紅漆的那天中午,金鎖又在他媳婦的墳頭上哭,哭聲如飄過的一股風,已經沒人理會,關心的是訾米又胳膊下夾了一沓燒紙去東溝岔給立春臘八祭奠去了,一算日子,該是立春臘八的七七日了。人一死日子就堆在那裡了,不知不覺都四十九天啊。

我本來是陪著訾米去的,可剛走到村口,肚子就疼起來,訾米問我幾時臨產呀,這我不知道,她說她沒生過娃,也不知道這是臨產呀還是吃了不好的東西鬧肚子,就大聲叫喊黑亮。黑亮從雜貨店出來,問了情況,就怨怪訾米不該讓我去陪她,我說這不關訾米的事,是我要去的。黑亮仍是數落:胡蝶要去你訾米就能讓去,胡蝶是啥身子,東溝岔又是啥地方?!弄得訾米很尷尬,我就生氣了,給黑亮髮火,黑亮才不言語了,把我攙到雜貨店。雜貨店裡坐著張耙子和劉全喜,每人面前都是一堆煙把兒,似乎他們在一塊說了半天話了,黑亮要關了店門揹我回家去,我說沒事兒,過一會兒或許就好了,便側身臥在店裡的那張簡易床上,黑亮倒一杯水讓我喝了,就又和張耙子劉全喜說起話來。

他們好像討論著種血蔥的事,說立春臘八死了,東溝岔血蔥生產基地毀了,他們可以再搞,是在暖泉附近的地方繼續搞呢,還是在後溝搞,三個人爭論不休。黑亮的意見是要搞肯定不能去暖泉那兒了,一是那兒已沒有了溼地,二是即便能搞,立春臘八才死,村裡人怎麼看,訾米怎麼看?張耙子和劉全喜悶了一會兒,劉全喜說:這不是趁火打鐵,這叫抓住機會麼,別人咋說咱不管,訾米有銷售點,咱可以和她一塊搞呀,她現在是寡婦,耙子你要能耐,能把她伴回家就好了。張耙子說:這你得給我撮合嘛。劉全喜說:你要硬下手哩。張耙子說:我怯火她。這得慢慢培養感情。劉全喜說:村裡可有幾個人眼都綠著謀算哩,等你感情還沒培養哩,一碗紅燒肉早讓別人吃了。張耙子說:黑亮,你要幫哥哩。黑亮說:你不是她的菜。張耙子說:她能看上誰?黑亮說:銀來啊,金鎖啊。我哪兒比銀來金鎖差啦?你肯幫我了,我給你買媒鞋,全皮的!我坐起來,說:盡說屁話,不怕立春臘八的鬼來尋你們?!三個人立時黑了臉。我起身離開了雜貨店回家去,黑亮攆出來說:你好了,肚子不疼了?

村口的河水邊,有人在洗衣裳,棒槌在啪啪地捶,王保宗的媳婦從巷口往過爬,誰家的狗被人攆著打,它慌不擇路,就一頭栽到一個坎下了。我肚子還在疼著,我感覺滿世界都在疼。

獨自走到村裡第三個巷道,一婦女端了碗在那兒吃飯,吃上幾口就高聲罵一陣,話十分骯髒,而巷道上邊的巷道就出來一個婦女在問:飯還塞不住你的嘴呀,罵誰哩?這邊的說:罵誰誰知道。那邊的說:你罵著是讓人日了嗎,還是閒著沒人日?雙方就扛上了,罵聲像吵了爆豆。一時上巷道下巷道都有了人,不勸也不拉,交頭接耳,嘻嘻哈哈。我趕緊走開,回窯裡就躺下了。

這村裡,人人都是是非精,都是關不嚴的門窗,都是人後在說人,人前被人說,整日裡就沒少幾場吵罵。黑亮給我說過多次:誰在你面前罵別人,你都不要接話,你不順著他,他就給你嘮叨個不停,你順著他了,他第二天又和那人好了,會把你的話又說給那人,那人便記了你的仇。我也問黑亮,為什麼都這麼愛罵呀,黑亮說,罵是在自己面前布荊棘擋人麼。我說既然是擋人哩,咋第二天就又好了,黑亮說,都在一個村裡,你見不見他,你又能不見?狗皮襪子就沒個反正麼。我躺在炕上,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了,便覺得肚子還在疼,要看病,就騎了毛驢到謝溝去找醫生,聽黑亮說謝溝有個小診所。毛驢受傷的腿是好了,但毛驢已經老了,走起路趔趔趄趄,經過一面坡梁了,下身有東西流下來,我伸手去摸了摸,是紅的,顏色是桃花的紅那麼淺,我就害怕了,叫著:娘,娘。竟然娘就從另一面坡樑上走著,這面坡梁和那面坡梁並不遠,卻隔著一條溝,太陽從東邊升起來,娘是個黑影,但絕對是娘。我大聲地喊娘,孃的耳朵笨,她聽不見。我再是大聲地喊,就醒了,才知道又是一個夢,汗已經把頭髮都溼了,而肚子還隱隱疼,想,怎麼就做這樣的夢呢?好久都沒夢到過娘了,夢裡的娘怎麼不理我?如果說夢是反的,那是娘在想我嗎,她一想我,我就心慌,身子又有了毛病了嗎?上個月我心慌就崴了腳,上上個月心慌了而頭痛,現在又是肚子疼:娘還是怨恨我不回去,還是娘知道我失蹤了,在四處尋找,可這麼大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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