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亞只好到附近的教堂去避雨。她站在教堂門口,遠遠地就瞥見教堂裡那個高挑清瘦的身影。
他坐上最前排的長木椅,背脊挺直,像是在進行虔誠的禱告。
他可真像個禁慾的清教徒,塞西莉亞在心裡想。但只是遠遠望著他的背影,她便感到一陣不可抑制的悲傷,那種感覺就像回到一個月以前,那個生命在自己手上枯萎的時候。
身穿黑大褂的神父發現了她,招手示意她進來。
那個神父塞西莉亞認識,叫做納克爾,年紀看起來就和阿諾德相仿,是她見過的最年輕的神父了。他是前兩年搬到卡塔尼亞的,之前沒有誰見過他,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往。塞西莉亞唯一知道的是他人還不錯。
“塞西莉亞,不要在門口乾站著,快進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名字的,塞西莉亞確定自己是沒有告訴過他的,但是這神父很明顯的自來熟模樣。
塞西莉亞猶豫一會,抖抖衣服上的水珠,走進了教堂。教堂並不簡陋,11世紀的時候它一度毀於地震,又在上個世紀復建了起來,是卡塔尼亞最大的教堂,一直被這裡的人民視為卡塔尼亞的守護神。塞西莉亞尤其反感這裡人們最虔誠的信仰,她不懂為什麼他們要浪費那麼多精力去乞求那個從不出現的真主。
每向前走一步,她便離阿諾德越近一步,視線裡先是他的背脊,再到他的側臉。
他緊閉著雙眼,緊合著的雙手擋在自己的額前,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微光透過教堂的彩色花窗,折射出的迷離光線灑在他淡金色的碎髮上,細微的碎塵在光束裡無聲舞動著,他完美的身形就像佇立在教堂的神像。
塞西莉亞避開納克爾的目光,儘管那已經是所有神父裡給予她的最自在的目光,她坐在和阿諾德同一排的位子上,中間隔著三四個人的距離,抱著溼淋淋的花籃,任由那些積水流過自己已經溼透了的衣服。
阿諾德不知何時停止了禱告,他沒有去看坐在旁邊的塞西莉亞,卻好像已經知道了她的到來。
“海蓮娜還好嗎?”神父拍拍阿諾德的肩膀,看樣子像是相識已久的故人。
塞西莉亞才想起初見時他落下的銀手鍊,那時候她把它給一起放進了裝著橄欖的麻袋裡,是打算下次有機會見面時交還給他的。但那袋橄欖被西爾維奧搶走後,那手鍊也別想拿回來了。
這樣想著她有些愧疚,不自覺地垂下頭來。
阿諾德抬眼看著最前方彩窗上的耶穌神像,臉上無悲無喜,聲線也淡漠得沒有絲毫起伏,“下午會讓她看最後一次醫生。”
神父聽到這話後露出悲傷的神情來,這個時候他的身份不是一位神父,而是一位單純的友人。他什麼也沒說,既沒有安慰也沒有上帝的旨意。
因為事實上他知道說這些並沒有用。
阿諾德在無聲的沉默中起身,他湖藍色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塞西莉亞,那女孩比起上個月來瘦了不少,翠綠色的眼睛像沉積千年的死水。
他的視線落在她手裡抱著的花籃上,“你還在賣花嗎?”
塞西莉亞意識到他在和自己說話,點了點頭。
阿諾德垂下眼,看著花籃裡躺著的百合,冷峻的面龐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接下來的幾天,可以幫我把花送來嗎?價錢你自己定。”
塞西莉亞對他突然的要求有些吃驚,呆滯片刻後再次點點頭,阿諾德和她說了地址,在和納克爾道別後離開了教堂。
他說把花送到那個叫做海蓮娜的女孩手上。
海蓮娜。
塞西莉亞在心裡重複那個女孩的名字,望著阿諾德漸漸消失在視野裡的背影。
真愛她啊。
她忽然這麼想。
她這輩子沒有見過什麼真正的愛情,離她最近的安琪娜和西爾維奧兩個人就是愛情最糜爛的墳墓,那些貧民窟裡的人們眼裡只有生存,他們的愛情沒有激情沒有意義,愛情在他們眼裡早已不值一提。
所以她並不知道什麼樣的感情才算是愛情,但她從阿諾德身上感覺到的,確實是一種最真實的愛。
那樣的愛隱忍無言,卻又灼烈得刺得她心都痛。
“塞西莉亞。”納克爾神父喚回出神的她,“你最近是不是過得不好?”
她下意識想起那個讓她幾近崩潰的早上,卻又搖了搖頭,什麼話也沒說。
“和我一起禱告吧,塞西莉亞。相信上帝會在未來的日子保佑你的。”神父輕輕拍拍她的肩,語氣中帶著勸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