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冥想半日,腦中靈光一現,動筆揮灑出一叢傲然青竹。又瞧了瞧,覺得不夠,便在竹根處點了一顆大石,末了,鬼使神差在石邊渲染出幾朵禪宗的青花。
直身看了看,畫面空疏有致,內容飽滿豐富,還算不錯。
句芒淡靜的聲音在一邊響起:“你已動□□。”
我不明所以,看向他。
他走到我身邊,低頭細看我的畫作,和藹地看著我,輕柔道:“你在想著什麼人?”
我仍舊不明所以,回憶了一遍,覺得剛剛行雲流水揮就全幅乃是靈光乍現,腦中一片清明,萬萬不是想著哪個才作出來的,便回道:“沒有想著什麼人。”
他將目光從畫上移到我身上,眸光仍舊很淡,很輕,很柔和:“將情誼埋得很深,理智得緊。但陷入之後都是用盡全力,點燃自己,熊熊燃燒,至死不渝。這一點,你與璧青真的很像,紀虞。”
我看著他的眼睛,猛然驚覺他自從見到我以來長久的平靜不是因為他不認識璧青,相反,他可能非常非常熟悉那個死了三萬年的少年。他見到我的第一面說的那句“回來啦,玩的還開心嗎”,也許並不是在對我說。
他伸手撫摸畫上的青花:“你來到這裡是不是幾乎沒有想過這個人?但是你的意識已經不受控制不受牽引地流露了出來……呵呵,你與璧青,你們都一樣;不必要的時候可以理智地抑制住心底的情感,可是一旦想起,便沒完沒了……你們終究都是重情的人。”他又低頭來看我,眸光平靜,“長譎一走,你精神放鬆,情誼湧來,你逃不掉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句芒。”
“你知道。現在正出現在你腦中的那個人,就是我說的那個人。”句芒仍舊淡淡,落坐一旁繼續他的畫作。
我不經意一瞥,看到他所描繪的畫面——灰色的荒原,紫色的天空。青鐵色的火焰在雲海中燃燒,洪荒裂谷衝起沸漿百丈。一玄衣男子枯坐荒原,手持伏羲鳳凰琴,長髮飛舞。
末世之景。
經句芒一挑起,腦中似乎真的有一弦斷。我回到寢宮,一人安靜下來的時候,回憶鋪天蓋地湧來。我第一次在這遠離九重天的血色魔都裡,想起那個人筆直長髮和墨綠的眼眸,以及那雪白袖角綻放的灼灼青花。
想他的聲音、想他的擁抱想他的吻……
……想見他。
思念可以抑制一月、一年、十年、一百年,但當它找上你的時候,它力量巨大,呼嘯席捲你的心你的血,避無可避,沒完沒了,好像永無消歇。
我在院中藤椅上驚起,紅霞滿天。院中有一棵胡桃樹,正是花落時節,紅霞下下著一場流光溢彩的紅雨。
外面剛剛有一陣騷動,我管不著,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胡桃樹下伸手撫摸它的枝幹。世間的一切植物都是我的親族,這一月我與胡桃交流了很多,知道了它是這宮中最老的花樹,知道了我住的這個宮是璧青幼時的寢宮。我透過胡桃的記憶看到了璧青的孩堤時代,那個在亂紅花雨中時而安靜時而激越的孩子,的確與我當年長得太像太像。
回過神來,發覺有人已經在我身後咫尺之間。果真大意。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那人便從身後抱住了我,一種氣息混雜著血腥味湧進我的鼻腔、胸膛、四肢百骸……我僵在了那裡。
過了很久,我緩緩轉過身,擁抱他。
輕輕喚他:“師兄……”
他吻過我的額頭、鼻樑和嘴唇,將我擁抱得死緊。
“君上!君上!”巨大的動靜。
我睜開眼睛,看著鏤花床梁愣了一會兒,濃濃的失落感席捲而來。居然是夢。
“君上!君上在你這裡嗎!”賢禹風風火火破門而入,我能想象他歡天喜地的表情,直想把他掐死。
“魔君就是回來了,也不會在我這兒吧。”我扶額坐起來,手向旁一撐,滿手鮮血。
這時賢禹撩開簾子探進一個頭,看到血也愣了,皺眉:“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腦中一團漿糊。
他伸手碰了碰幾乎染紅半張床面的血,眉頭皺得更深:“……這是,君上的血。”
我與他擔心的不是同一件事。
昨晚那個夢……我夢到爾竹一身血腥殺破重圍來接我,然後那個擁抱,那個氣息,那個吻……那麼那麼真實的感覺……難道是長譎?我已經麻木到了……將長譎錯認成爾竹的地步?
“向暝,你出來。”賢禹的氣息變了,直起身來,冷麗的面容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