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請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想要問你。”白哉這樣說著,伸手拉開了床頭的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塊布遞向亂菊:“請你看看這個。”
“這是……”
亂菊起身走上前,伸手接了過來。一塊白色的布,大概只有枕巾一樣大小,不過能看出是從一塊更大的布上擷取下來的。白色的布上用黑色的簽字筆寫著一行字母,“Schnee”。看上去,亂菊隱約覺得那字型有幾分眼熟。
“這是從床單上撕下來的。”白哉作了說明,“早上的時候我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那天早上他一醒過來就直接衝出去了——“後來是傭人在整理房間的時候,發現床單上寫了字,就拿去給管家看,管家拿來給我的。我想,這大概是銀寫的。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卻並不明白。所以我想問問你,也許你會知道吧。”
亂菊看著那行略顯潦草的字跡:“這是……德文對吧?我看不懂,但我想這不是英文。”
“對。那個單詞是德文,德文的‘雪’。”
“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遊戲啊。”亂菊輕輕笑著,把那塊布片還給了白哉,“你把每一個字母對應著轉換成數字試試看。德文和英文在字母上並沒有不同對吧。”
“數字?”白哉看著那幾個字母,“1938……1455……嗎?什麼意思呢?”
“單詞本身沒有含義。用德文而不是用英文也是因為,懂德文的人相對於懂英文的人來說沒有那麼多。重要的是把每一個字母對應轉換成1~26的數字。很簡單吧?”
“……的確。”簡單到一般人不會相信的程度,“然後呢?這個數字代表什麼?”
“密碼。”亂菊輕輕一笑,“銀的電腦裡被封存的檔案的密碼。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但是這個字母變數字的遊戲,卻是我和他之間的約定。用了很多年,一直都很好用呢。”
“……那他告訴我這個,又是為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橘色頭髮的女性伸手撩起了自己的長髮,“我想他大概,有什麼想要你做的事,存放在電腦裡吧。”
“……如果是那樣,那他為什麼不親口告訴我?如果,我沒有發現呢?如果,我只當做是無聊的惡作劇呢?”
“那樣就是說他賭輸了。”亂菊的臉色變得認真起來,“如果你沒有發現、或者你沒有來問我、我們沒有明白他的用意,那麼銀的這一手預防措施就算是賭輸了。他雖然沒有想到他一離開你就會被藍染帶走,但是他還是留下了這一手作為預備。萬一他無法與你或者我取得聯絡,他叫我們去看他的電腦檔案,裡面應該有很重要的情報資料……”
“你說,他被藍染帶走了!?被藍染惣右介嗎?”
白哉突然提高了音量的詢問讓亂菊愣了一下,反問道:“你不知道?”
“……就是……那天早上的事嗎?當時……你在現場?”
亂菊注意到白哉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原本整潔到沒有一絲褶皺的床單,緊緊地攪動著,無意識地顫抖。糟糕了,她想,原來他不知道……
“他在我的眼前被藍染惣右介帶走,但是我卻無能為力……”沉重地嘆息著,亂菊把那天早上的事簡要地告訴了白哉。男人沉默地聽著,修長的手指時松時緊,能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地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長久地沉默著。朽木白哉一動不動地坐在病床上,面無表情地盯著毫無意義的前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乍一看上去像是在發呆,然而緊蹙的眉頭無意中洩露了他的內心。
雪……為什麼是“雪”這個字……只是一種……單純的偶然嗎?
白哉輕輕地闔上了眼簾,卻無法阻止自己把那個銀髮的笑臉從腦海的記憶裡剔除。
第一次的見面,就是下著雪的銀色聖誕。那個晚上,因為海燕的死而意志消沉的自己,自暴自棄地答應了這個向他搭訕的男人提出的一夜情。為什麼是他呢?為什麼自己當時會答應呢?那麼輕易地,甚至沒有經過絲毫的考慮……
那天晚上他就說過他像雪,冰冷、高傲、卻寂寞。
第一次意識到他的世界存在著他無法觸碰的黑暗,也是在一個下著雪的夜晚。親眼目睹他殺死那個名叫東仙的男人,就是在一個漫天大雪的夜晚中,他用他的刀在他的視線裡塗抹上豔紅的色彩。那抹清晰而刺眼的紅色宣告著他和他的不同,證明著無法逾越的世界之間的界限。只是那個時候他不知道,他的笑容背後所揹負的東西,遠遠比他想象中要來的多得多。
那一次他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