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聽了這話,微微揚起劍一般直厲的眉毛,目光在師映川面上一掠,平平說道:“……我名,連江樓。”
此話一出,師映川先是沒覺得怎麼樣,但是突然之間猛地卻聯絡起一事,心中彷彿閃電劃過,頓時一驚,腦中好似有一個驚雷炸起,心中翻來覆去只有自己那幾乎被淡忘的乳名,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句:南浦蒹葭疏雨後,寂寥橫笛怨江樓!
☆、二十一、寂寥橫笛怨江樓
……南浦蒹葭疏雨後,寂寥橫笛怨江樓!
師映川臉色微變,當初燕亂雲給他起那‘橫笛’的乳名時的一幕還在眼前,那樣滿腔怨意,不平不甘的樣子,他現在還能夠記得,此刻心中的那點驚悸確實不是假裝,他原本就懷疑自己的身世,眼下更是多添了三分疑慮,臉色就不由得陰晴不定起來。
——寂寥橫笛怨江樓。這樣一個‘怨’字,似乎已道盡了那女子當年的心事。
連江樓見他如此,似乎並不覺得意外,只看著自己這個徒弟,師映川微滯了片刻,終於苦笑道:“師尊,我乳名就叫橫笛,而你這名字……寂寥橫笛怨江樓,寂寥橫笛怨江樓!……你說……我實在不能不往那個方面去想啊。”
師映川說著,有點苦惱地咬了一下嘴唇,遲疑地看著男子:“那麼師尊,你……你是我……是我父親麼?”
連江樓面色平靜地看著男孩,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師映川一呆,眼睛愣愣眨巴了幾下,忽然又笑了,嘆道:“也對,好象這事情……也沒什麼重要的,我爹是誰其實都無所謂……”話雖如此,到底心裡添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有些怪怪的,連江樓卻道:“……隨我來。”
師徒兩人出了房間,一路不緊不慢地走著,連江樓一身秋葵黃的長袍,外罩黑色對襟軟羅甲,上面金線勾勒的蓮花圖案一直延伸到兩肩,額頭上也有一朵極小的薄薄金箔蓮花,師映川卻青衣素簪,打扮得像是伺候的侍童一般,垂手乖乖跟在男子右側略差半步的位置,一副好孩子模樣,兩人一路走來,連江樓問了一些他下山後的事情,師映川也都揀些有趣的說了,其他的都略過未提。
一時走到一處小池前,連江樓坐在石凳上,髮絲濃黑,繁密如瀑,並不是梳理得整整齊齊,而是披散在胸前與背後,周身不曾讓人感受到什麼凌厲之意,但眼神卻深邃懾人,師映川屁顛顛地殷勤替男子捏肩捶背,道:“師尊,我跟你講啊,我在一家店裡吃到他們做的燒賣,真的是老字號啊,那味道……”
師映川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連江樓平靜地聽著這些瑣事,並沒有不耐煩的樣子,未幾,師映川撓了撓頭,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師尊,我有一件事想問問……那個,我若是以後想成親,有沒有什麼限制啊?比如說女方的出身,我大概什麼年紀可以成親等等……”
連江樓有些意外,便沒有立刻回答,師映川嘿嘿笑了幾聲,半真半假地解釋道:“這次我下山遇見一個姑娘,很是喜歡她,想以後我大了就娶她做妻子……”連江樓眉眼不動,似乎並不放在心上,只道:“……向來劍子不限婚娶,你想要如何,自己決定。”
說著,頓一頓,卻看了一眼師映川,告誡道:“但有一事我自要說與你知道,你如今修習的功法,最忌提前失了元陽,若未到凝真抱元的程度,決不可破身,與人親近,否則一生成就有限,你要切記。”
師映川唯唯諾諾,自然不會發表什麼意見,連江樓又檢查了一遍他的進境,看他下山這段時間裡是否練功懈怠,緊接著又開始點撥他武藝,等到好容易讓自家師父滿意了,師映川也累得一頭汗,他出了大日宮,喚過白雕,飛回到自己的居處。
師映川回到白虹宮,洗澡換了衣服,一身清爽,這才召來一個侍女,問起安置左優曇的事情,侍女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師映川聽罷,點點頭,便讓對方退下,他一路旅途奔波也有些乏了,當下開始閉目打坐,權作休息。
沒曾想天漸漸暗下去的時候,外面卻忽然有人道:“……大日宮遣人來此,劍子請一見。”師映川有點奇怪,睜眼道:“好,我這就來。”起身整一整衣裳,出了房間,來到一處花廳。
廳中已有一箇中年婦人站在下首,深藍色的褙子,白挑線長裙,髮梳高髻,打扮得乾淨利索,頗有風韻,眉目間卻有一抹嚴肅之色,見師映川進了花廳,便行禮道:“奴婢見過劍子。”師映川在上首坐了,接過侍女奉上的香茶,道:“……師尊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我麼?”
婦人微微一笑,躬身道:“蓮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