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他們好過。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就是死了,死前也得要他們半條命!”
說完這話,他眨巴眨巴眼睛,轉向唐安琪說道:“沒吃飽。”
唐安琪又趴了下來:“你等著,我回去再給你拿兩個饅頭。”
沒等他爬出去,孫寶山伸手攥住了他的小腿:“你回戰壕裡吧,讓小兵把饅頭送過來就行。”
唐安琪回頭對他一笑:“我是沒打算再回來。剛才就是惦記著你,藉著送饅頭過來瞧瞧。”
在漫天如火的朝霞之下,蓬頭垢面的孫寶山翹起一側嘴角,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裡,閃爍出了亮晶晶的光芒:“你惦記我啊?”
唐安琪也是笑:“你虎頭虎腦的,我不放心。”
孫寶山鬆了手,在他小腿上一拍:“你放心吧,我沒事!”
唐安琪轉向前方,像只壁虎似的搖頭擺尾,快速爬遠了。
唐安琪一路回到戰壕,見到工兵揮著鏟子,正在快速加長戰壕。支使小兵向前方送去了饅頭稀粥,他在戰壕內坐下來,心裡也沒想什麼,單是長嘆了一口氣。
小毛子這時已經換了戎裝,湊過來讓旅座去吃早飯。唐安琪搖了搖頭:“沒有胃口。”
小毛子見旅座這個時候還要講“胃口”,不禁急的想要開口勸解。哪知未等他說出話來,前方忽然炮聲又起,戰爭竟是再次開始了!
孫寶山已經無炮可用,索性命令士兵抬上一排重機槍,對著前方不間斷射擊。他向來無比信賴馬克沁的威力,火舌從槍口中噴出去,掃射起來簡直可以摧毀一切生命。
然而日軍並沒有發動士兵衝鋒,取而代之駛上戰場的,是一隊坦克。
孫寶山在機槍後面抬起了頭——他沒見過坦克。
這時為首一輛坦克緩緩轉動炮塔,一炮轟向了陣地一側。孫寶山吶喊一聲下令開火,想用機槍攔住坦克。
與此同時,日軍陣地上的榴彈炮開始了第二輪的攻擊。炮彈沿著弧線軌跡從天而降,散亂的落在了城中陣地上。半條戰壕都被炸塌了,唐安琪被小毛子生拉硬拽的扯上地面。扭頭吐出一嘴的泥土,他氣喘吁吁的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堅固場所可以安身。
漫無目的的俯身向前走了幾步,他想自己或許可以逃回城中,不過寶山怎麼辦?寶山是個爆脾氣的亡命徒,非把性命留在戰場上不可。
六神無主的停下腳步,他抬起頭來,卻是看到孫寶山一瘸一拐的穿過硝煙,跑向了自己。
孫寶山顯然是負了傷,整條右腿的褲管都被鮮血打溼了。拎著一隻鋼盔衝過來,他沒說什麼,抬手把鋼盔扣到了唐安琪的頭上。
“安琪!”他大聲呼喊著揮手:“走吧!快走!”
唐安琪知道軍中鋼盔有限,這時就急著問道:“那你呢?”
孫寶山沒再回答,只是抬起一隻手,在唐安琪那髒兮兮的臉蛋上摸了一把。
然後他翹起嘴角一笑,轉身拖著傷腿跑向了最前方。
唐安琪愣了一瞬,隨即拔腿追上,追了幾步,卻又停下。孫寶山已經在前方的掩體後面蹲了下來,正在從身邊的木箱子裡往外拿手榴彈。重機槍根本奈何不了坦克,孫團現在就只有手榴彈可用了。
唐安琪決定不去給孫寶山添亂,而是就近找個土坑蹲進去。在轉身之前,他下意識的抬頭又看了孫寶山一眼——就那麼一眼,最後一眼!
他看到孫寶山拎著一束手榴彈起身作勢要投,而在手榴彈脫手而出的那一剎那,一輛坦克瞄準孫寶山的位置開了火!
一場爆炸過後,唐安琪怔怔的揉了揉眼睛,發現孫寶山沒了。
孫寶山沒了,孫寶山身邊那個充作副射手的表弟也沒了。孫寶山站過的土地上,只騰起了一團火球與黑煙。土塊從天而降,在唐安琪的鋼盔上砸開了花。
唐安琪抬手捂住了嘴,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寶山了。
兩道濃重的眼淚衝開了他臉上的灰塵,他還保持著彎腰的姿勢眼望前方。小毛子衝上來拉住他的手臂,拼了命的往後拽:“旅座,旅座,師爺派人過來了!”
他像沒聽見似的,一動不動。
小毛子扯破了嗓子對他喊:“旅座,旅座,師爺說了,要我們投降!”
唐安琪這回打了個冷戰,慢慢轉向了小毛子:“投降?”
小毛子漲紅著一張面孔,伸手向旁一指:“衛隊長說的!”
唐安琪轉身向後,果然看到了他的衛隊長——他幾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