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這個人。
衛隊長的軍裝很乾淨,武裝帶上的銅釦泛著光亮。抬手按住腰間配槍,他對著唐安琪先是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大聲說道:“報告旅座!經過一夜的緊急磋商,師爺為了全城百姓和全旅士兵,已經決定和日軍合作。請旅座立刻下令投降,師爺讓我告訴旅座,戰爭結束了!”
唐安琪彷彿不能領會對方這一番話。回頭又向前方陣地看了一眼,孫寶山曾經在過的地方,還有火苗在躥。
“投降?”他面對著衛隊長,驟然提高了聲調:“我們死了這麼多兵,我們拿上千條人命擋過這一夜,現在你讓我們投降?”
他回手一指後方,眼睛紅了起來:“寶山剛剛被炸成了灰!我他媽的現在投降?!”
衛隊長後退一步,依舊保持著義正詞嚴的神情:“旅座不要激動,這是師爺的命令,我也是奉命行事。”
唐安琪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師爺!師爺既然想投降,那早幹什麼了?他提前連個屁都不放,讓寶山像傻子一樣給他打仗!現在寶山沒了,他再說這話也晚了!你回去告訴師爺,就說他愛投降就投降,我不投降!我要投降了就對不起寶山!”
衛隊長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隨後忽然向後一招手,叫來幾名隨行士兵。這幾人拿出鐵筒子大喇叭,開始四面八方的呼喊:“兄弟們,別打啦!虞師爺和日本人已經談好啦!上邊人都和平了,你們還跟著賣什麼命啊?撤吧撤吧,撤回城裡吃午飯囉!”
此言一出,四周果然就有士兵躍躍欲試的想要離開。而衛隊長再次上前,扯住唐安琪便往外拽:“旅座,得罪了。師爺要我一定把您帶回去,您必須跟我一起走。”
唐安琪沒言語,拔出手槍抵上對方手臂,不假思索的就扣了扳機。
這是他第一次開槍讓人見血。衛隊長慘叫一聲向後退去,而唐安琪繼續舉槍瞄準了那幾名捧著喇叭進行煽動計程車兵,一槍一個,全部打倒。
“不許走!”他大聲吼道:“你們要回去當漢奸嗎?不許走!”
有人聽了這話,把放下的槍又撿了起來。然而更多計程車兵,包括守在前方陣地的,還是試試探探的四散開來。他們累極了也餓極了,他們還年輕,不想死。
這時又從城中來了一支小隊,捧著喇叭繼續喧譁,鼓動士兵讓開城門馬上撤退。唐安琪沒有留意到前方戰場上的奇異寧靜,四周的聲音都在傳達著虞師爺的命令,他孤軍奮戰的擋在眾人面前,鼓足力氣的大喊:“我是旅長,不許走!”
虞師爺傳達下來的聲音很快蓋過了他,他急得將要哭泣,撕心裂肺的發出聲音:“別聽他們的話!我是旅長!我沒下命令,你們不許走!我是旅長,我是旅長……”
他一個一個的拉扯士兵,拉了這個放走那個。衛隊長疼出一身冷汗,被人抬著率先離去,小隊眾人也是捧著喇叭邊喊邊撤。他站在瓦礫與屍體堆出的廢墟上,終於漸漸變得聲嘶力竭。
一屁股坐下去,他眼望著士兵離去的方向,啞著嗓子嚷了一句:“我是旅長……”
他低下頭,抬手抹了眼淚,抽泣著又道:“我是旅長……”
這時,有人輕輕觸碰了他的手臂,他抬起頭來,看到了小毛子的面孔。
小毛子說道:“旅座,我跟著您。”
唐安琪淚眼婆娑的放出目光,發現陣地之上竟然還留下了幾十個兵,一個個煙熏火燎的,正在向前線傳遞彈藥箱子。
感情
衛隊長垂著鮮血淋漓的傷臂,強忍痛楚站在了虞師爺面前。一手扶著一名衛兵,他滿頭冷汗的低聲說道:“師爺,大部分人都撤下來了,還有少數士兵在那裡頑抗。”
虞師爺站在陰森森的指揮部內,劈頭問道:“安琪呢?”
衛隊長咬緊牙關忍下一聲呻吟,顫抖著聲音答道:“孫團長殉國了,旅座不肯離開前線。”
虞師爺一聽這話,額上登時暴起了青筋。上前兩步走到衛隊長面前,他揚起右手,狠狠的抽向對方面頰:“你王八蛋!他不走,你就任他留下了?!”
衛隊長被虞師爺打的腦袋一歪。神昏力危的閉了閉眼睛,他的嘴唇已經有些蒼白:“我也想要把他強行帶走,可是他對我開了槍,我沒辦法。”
虞師爺扭頭望向牆上掛鐘——在他與日本人的約定中,戰場停火時間只有三十分鐘。三十分鐘,早已過去了!
虞師爺的手又有些抖。側身從衛隊長身邊擠出門去,他開始張羅著要去城北前線,親自把唐安琪押回來——不管唐安琪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