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就能頂上平常人家整一套房子的大小——在她心目中,辦公室非得大得像張蘊然和汪顧的那樣才算“有點兒”氣派。渾渾噩噩活了二十一年,到頭還是個“何不食肉糜”的大小姐。
汪顧進入這間辦公室的時候,屋子裡的兩個人正隔著辦公桌爭論不休。張慎綺的男友——且取他身為男人的頭字母稱他為N君——更是聲高理壯,喋喋不休,一個人就顯得十分熱鬧。桌子後面的張慎綺自幼嬌養,挖苦諷刺無一不精,但就是不大會吵架,然而,此一時彼一時,人家騎到頭上來,她也就相當隨和地摒棄了固有的教養,赤著脖子紅著臉,對方說一句,她就頂一句。
“我等了你足足七個月,你一回來就要分手,理由都不給一個,你說你對得起我嗎?!”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九遍,我不想再答了!”
“不喜歡我你不早講!拖到現在才說!你知道我為了你,推掉多少個適婚物件?!你現在要分手,沒門兒!除非你給我五百萬分手費,否則我不會善罷甘休的!”N君雷霆萬鈞地一拍桌子,沒能順利嚇怕張慎綺,反倒引來一屋子玻璃器皿的共鳴。
“哈,笑話,你當你是什麼人?就你也值五百萬?MB哪個不比你帥,床功哪個不比你好?我五百萬丟出去,別說七個月,就是七年也有人等!再說,你堂堂一個大男人,還是建材龍頭家的小開,找我要分手費,這話說出去,你不害臊我還怕丟人呢!”張慎綺吵架吵得專注了,渾身上下都盪漾起活力四射的青春氣息,N君討打似地前傾身子,她順水推舟,一個巴掌就揮了出去。
隨那“啪”的悶響,室內暫時恢復寧靜,卻不是平靜。
N君捂著臉,瞪眼喘氣,約莫五秒過後,他動如脫兔,突然就要繞過桌子去抓張慎綺。汪顧早先還想靜觀其變再言其他,奈何局面發展得太過迅猛,她生平最見不得男人打女人,胸中大俠之義一起,她不由得火速變身張翠山,恨不能左手爛銀虎頭鉤、右手鑌鐵判官筆,一個兔起鶻落就將N君送進人民英雄紀念碑,“停手!”好一股丹田之氣。
吵得乾柴烈火如膠似漆的兩個人未發現屋裡還有活物,當下都是很吃一驚,待得各自看清來人,兩張同樣年輕的臉上便顯出了不同的神采:N君惱,惱而不怒。張慎綺不惱,不惱也不怒。但她抽抽鼻子,居然默不作聲地淌起淚來!
在上一次大鬧之後,汪顧已經有半年多沒見到張慎綺了。這期間張慎綺沒找過她,張蘊然也沒在她面前提起過張慎綺,如果不是張慎綺曾經出言不遜地侮辱過師燁裳,她險些就要忘記這世上還有張慎綺這號人了。現在張慎綺在她面前哭,她本不應動那惻隱之心的,可她生就一副老好人的性格,以往連分手都是無痛流產,這會兒表妹被人欺負得聲淚俱下,她這當表姐的要是絲毫不表示憐惜,那也委實太不是個貨了。
“七總,你到這邊來,他敢碰你自然有人讓他橫著出去。”汪顧往自己腳邊一指。張慎綺依言來到她身旁,途中路過吧檯,順道還從檯面上抽了兩張面紙,很有出息地擦乾淨自己梨花帶雨的臉龐,與汪顧保持高度一致地望著仍然站在辦公桌前的N君,低聲抽泣。
想這張慎綺,別看她身上沒多少可取之處,其實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要說她壞吧,她也壞得不算根深蒂固,要說她好吧,那就扯得忒遙遠了。汪顧之前沒有仔細琢磨過她,現在眯眼一瞅,嗨,這不就是個剛長出女人樣兒的小女生嘛。
小女生受了委屈,在面對惡人時通常不大哭得出來。然保護神只要一出現,哭泣幾乎就是收不住的。這道理,有些像倔孩子做了錯事,家長越罵他越犟,即便知道自己有錯也不會承認,但如果此時來個懂事的人稍加安慰,孩子則十有八九會撲進對方懷裡,嚎啕大哭一陣之後,擦乾眼淚,大徹大悟,痛改前非——至少汪顧是這麼認為的。
“分手不是離婚,不是雙方面的事,只要一方說分,那就等於事實成立。”汪顧拍拍張慎綺的手背以示安慰,嘴裡卻理直氣壯地繼續對N君教訓道:“我年近三十,從來沒聽說過還有分手費這一回事,你要以這個名頭逼張慎綺給錢,我就以這個名頭告你訛詐。我看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沒必要為了五百萬給家裡抹黑,否則報紙標題一來就是‘討要鉅額分手費,富家子竟無恥到這種地步’,呵呵,我看你今後別說適婚物件了,能找到個不長鬍子的湊合結婚就不錯了。”
門外人八魂澎湃,耳朵長得幾乎要貼到門上,聽她這麼一說,就都覺得很不過癮。他們全體認為汪顧身為集團主席,應該很能夠說狠話才對,什麼“告你訛詐”,現在